山中營救

高德馨　孫　旭

13歲的戴娜沮喪地坐在一塊巖石上，皺著眉頭盯著那滿是巨石的山坡。陡峭的山坡下是一堆嚇人的尖尖的巨石，夜幕已慢慢降臨，戴娜感到了恐懼和孤獨。

“喂……”這位初一的黑發女孩兒喊道，“有人聽到我的叫聲嗎?”四周一片寂靜，只有風吹動樹葉的聲音。這是1997年6月2日，戴娜所在的班級是在老師的帶領下到尤斯麥特國家公園進行學年戶外旅行的。午飯后，他們已經爬上了樹木蔥蘢的山坡。但是，當戴娜的同學們鉆進森林時，她已搶先爬上了一座崎嶇的山頭。她爬了大約半個小時才發現，原來自己身旁空無一人。

“救命啊！”她再次大喊，“周圍有人嗎?”沒有回音，她的臉色蒼白。她想，真倒霉，誰也不關心我，看我見了他們怎么罵他們。接著她不由想起了過去：小學六年級時，她就認為班上的同學們不喜歡自己，所以她總是一個人獨處，而且很消沉。升人初中后，她發誓要變得開朗些，變得獨立些。她告誡自己，我一定要克服自己的弱點。她小心冀翼地從一塊巖石爬向另一塊巖石，暮春的雨水把大地澆得軟軟的，很快，她就爬到了一塊巨巖的邊緣，這塊巨巖的直徑有3米，朝著山體的方向向后傾斜著。戴娜跳向巨石的邊緣，坐在一塊西瓜大小的石頭上。不料，這塊石頭一松動，她就臉朝下掉進了一條淺溝里。

幸好，戴娜沒有受傷。她想爬起來，可是卻有什么東西在向后拉她。隨即，她感到背上和腿上有一種鉆心的壓痛。此時，她的大腦里一片空白，她感到死神正在臨近……

由于害怕自己會窒息而死，她掙扎著，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當她抬頭環顧四周時，恐懼地發現一塊巨大的巖石正壓在自己的背上。這塊巨石一定是被另一塊石頭墊著斜倚在那兒的，而現在自己則被緊緊地壓在下面，全身能動的就只有頭、右手和左腳了。恐懼伴著痛楚向她襲來，她試圖呼救，可無論怎么努力，她的聲音卻與耳語無異。

這塊巨石足有一輛小汽車大，還在往下壓，幾乎要把她壓扁在地面上。她先是狂亂地蠕動著，與那塊巨石進行著頑強的抗爭，然后又灰心喪氣，紋絲不動地趴在那里，身上的疼痛讓她難以忍受。她想，也許死去要比這樣活著好。

突然，身上的痛壓平穩了，可能這塊巨石自己稍微穩固了一些，現在至少自己可以呼吸了。這時，堅強取代了失望和恐懼：不要想死神，開始呼救吧。她大呼“救命”！這次，她尖厲的叫聲響徹了整個山野。

十幾分鐘后，公園衛生所所長皮爾斯從他隨身攜帶的無線電接收機里收到了一個信號，馬上就報告了公園管理員。皮爾斯迅速帶上急救器械，然后就和四名醫療隊員跳上了救護車。

救護隊到達尤斯麥特山谷時，皮爾斯就感到了一種異乎尋常的緊張。這次的救險報告又使他想起了不久前發生的事情。大概幾個月前，他是去救一個交通事故的受傷者，那個年輕人不過20多歲，他意識清楚，但痛楚難當。他當時被壓在一輛大貨車下。皮爾斯為他救治了一個多小時，同時在等待吊車的到來。那個年輕人的求生欲很強，但當吊車把壓在他身上的貨車吊走不到幾秒鐘，他就因心力衰竭而死在皮爾斯的懷里。

當救護車到達戴娜遇險的山腳時，皮爾斯仍在想著那場經歷。他和隊員們爬了20分鐘才爬上山來到戴娜身邊。

皮爾斯一看到戴娜，心就沉了下來。只見她頭朝下躺在斜坡的邊上，巨石壓在她身上，只有她的頭和雙腿露在外面。這塊5噸重的巨石傾斜著，而且還在搖晃。哪怕它只是輕輕一滾，戴娜的頭就會被壓得粉碎，是她的失望救了她的命。“太糟了!”皮爾斯輕聲對身邊的醫生凱姆·艾德諾說。戴娜幾乎歇斯底里地喊道：“請救我出來!”

皮爾斯摸著戴娜的脈搏，平靜地對她說：“我們會盡快把你身上的巨石搬掉的，但這得花些時間。你要勇敢地配合我們，你能做到嗎？”

戴娜點點頭，但皮爾斯看到她眼里的淚珠在閃動。這時，勞伯揮手叫醫生過去，艾德諾留下陪伴戴娜。勞伯說：“我們碰到了真正棘手的問題。我們搬石頭時只要差上幾厘米；它就會滾過來壓死戴娜和她身邊的救援人員。”他們兩人都知道戴娜生還的可能性很小，即使他們能把她從巨石下安全地解救出來，她也許會因內傷發作而死。

皮爾斯剪掉了戴娜的牛仔褲，她的雙腿已呈現出藍黑色。他發現他的雙腿上已沒有脈搏，巨石切斷了她腰部以下的血液供應。他想，若是她能活下來，她也會失去雙腿。當想到若是自己的女兒遇到這種情況該怎么辦時，他的心跳加劇了。皮爾斯的診包里帶了嗎啡，但他知道這種止痛劑會降低她的血壓。眼下，保持她體內液體壓力至關重要。因為上次貨車事故中受傷者的死亡，皮爾斯從中得到了許多經驗教訓。當人體的細胞被分裂或碾碎時，它們就會向血液中釋放出大量的鉀。若鎖定血流的重物突然被挪開，含有大量鉀的血液就會引起心跳驟停。要防止這種情況出現，就必須輸入液體來保持血壓的穩定，所以一開始皮爾斯就為戴娜輸液做好了準備。但他手頭既無血液又無血漿，于是他立即打電話給遠在160千米以外的莫戴斯托醫療中心，請他們速派醫療救護直升機來支援。

此時，戴娜已在巨石下壓了近兩個小時了。皮爾斯不斷地用讓她信任的、做出保證的話語安慰她。戴娜聽著醫生的話，閉上眼睛，握緊了他的手。

泛光燈把山坡照得如同白晝，此時，有30多位救援工作者來解救戴娜。周圍的森林顯得漆黑一片，與眼前的明亮形成了鮮明的反差。在勞伯認真的關注下，一組隊員小心地在地面上鉆著洞，同時用固定錨卡住了上面的巨石。然后他們在扣子上拴上繩子，又把繩子綁在上面山坡的樹上。勞伯希望這些措施能在他們解救戴娜時防止巨石滑脫。

為了拯救這位距死神之門近在咫尺的小姑娘，又有一些救援隊員參加進來。在車禍救援工作中，常常采用液壓工具。勞伯計劃也用千斤頂來頂起這塊巨石。這時，第三支救援隊又在巨石下放了一些空氣袋兒。一切工作都必須準確尤誤，否則巨石就會發生滾動。

皮爾斯密切注視著戴娜的心率線，她的心跳似乎很強，但她的雙腿卻依舊沒有脈搏，他微笑著告訴戴娜：“我們不久就會把你救出來。”值得慶幸的是，她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正在這時，一個救援隊員帶著擔心的神色走到皮爾斯跟前，告訴他在25米高的山坡上看到一塊像公共汽車那么大的不穩的巖石，而且這塊巨石正好在頭頂上方。皮爾斯想，所有的救援活動都可能引起它的滾動，我們必須馬上把她救離這塊險地。

幾分鐘后，一切準備就緒。在勞伯的指揮下，少量的空氣開始注入到空氣袋中。巨石被抬起了約半厘米，接著就開始晃動起來。

“堅持住!”勞伯對往氣墊袋下塞木板的救援隊員喊道，巖石穩住了。

“很好！”皮爾斯再次告訴戴娜，“我們馬上就要把這塊石頭掀掉了。”他陪在她的身邊，深知若巨石發生滾動，連他也會被碾碎。

救援工作在緩慢地進行。巖石每當挪動一點時，都會搖搖擺擺，危險異常。“穩住!穩住!”戴娜聽到身邊的人們在不斷重復著這句話，她堅強地與恐懼搏斗著，盡量不去聽別的，只聽皮爾斯的聲音。皮爾斯告訴她：“這里確實有許多關心你的人。”。

把巨石抬起2．5厘米，竟花了一個小時時間，戴娜仍然被緊壓著。皮爾斯和勞伯想盡量擺脫那遙遙欲墜的巨石的影子，但他們做不到。這是一個涼爽的夜晚，可皮爾斯的襯衣卻已浸透了汗水。過了一會兒，送血液和血漿的救護隊到了。于是，皮爾斯馬上為戴娜輸上了血。

到晚上10點半，也就是戴娜身陷巨石之下的三個小時之后，在皮爾斯輕輕按摩戴娜的雙腿時，他感到了輕微的彈性。此時，他激動地對勞伯說：“我們勝利了，該把巨石移開了。”

皮爾斯和勞伯雙雙護住她的雙腿，救援人員慢慢地給空氣袋充氣。巖石搖晃著開始上升。當它上升了近3厘米時，他們互相盯著點頭微笑。“成功了!”勞伯喊道，兩雙激動的手握在了一起。

“她在！”勞伯喊道，“她出來了!”

隊員們幫皮爾斯和勞伯把戴娜抬出了巨石。由于過度疲勞，戴娜只能向他們微笑致謝。她被放在一平板擔架上，這是用來抬脊背和頸部受傷的傷員用的，然后放進一個救生籃里。救生員們得用長繩把這個金屬籃放到山腳下的平地上。戴娜望著滿天繁星，模糊地意識到人們正在她身邊走來走去。“你不是很幸運嗎?”她聽到耳畔有人輕聲問她。

他們到達山腳已是午夜時分了，救護中心的直升機正等在那兒。飛機上沒有皮爾斯的位置，他對戴娜說：“早晨我再去看你吧，你會好的。”飛機起飛時，皮爾斯為她祝福著。

次日一大早，皮爾斯就跑到醫療中心的二樓。穩定一下情緒后，他才推開戴娜病房的房門。首先映人眼簾的是，戴娜正站在床上。看到皮爾斯，戴娜馬上露出了燦爛的微笑，她激動地說：“你救了我的命，謝謝你。”她張開雙臂，他們倆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簡直是奇跡，戴娜既沒有內傷也沒有傷著骨頭。她所受最重的傷害就是皮膚的擦傷和右臂扭傷，這大約需要三個月才能徹底痊愈。

在住院治療過程中，戴娜的幾十個同學都先后來看過她。除此，她還收到了校方簽名的巨大的祝愿卡。在事故發生兩個月后，戴娜寄給皮爾斯一張感謝卡，上面寫著：“我覺得現在自己已能面對任何困難，因為再大的困難也超不過置身5噸重的巨石之下所遇到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