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犯險 回天乏力

1941年5月，希特勒任命海軍上將呂特宴斯為“鐵血”戰艦——“俾斯麥”號的艦長，率該艦遠赴大西洋機動作戰，以期切斷英國的海上生命線。隨著“俾斯麥”號的秘密出航，一場驚心動魄的海上圍殲戰也隨即拉開序幕。

把丘吉爾脖子上的繩索再勒緊一扣

1941年5月18日晚，德國格丁尼亞(今波蘭境內)港口戒備森嚴，借助航標燈暗淡的燈光，人們看到，兩艘龐大的黑色艦影正悄然駛離港口。走在前面的是這場戰役的主角——巨型戰列艦“俾斯麥”號，緊隨其后的是重巡洋艦“歐根親王”號。

呂特宴斯海軍上將站立在“俾斯麥”號的指揮臺前，注視著前方，嘴角不時流露出一絲別人不易覺察的微笑。他海上征戰幾十年，經歷過第一次世界大戰時的日德蘭大海戰，可以說是位經驗豐富、沉著穩重的指揮官。但今晚這次出航，仍使他激動不已，剛才的一切似乎還歷歷在目……

出航前，元首專程趕到格丁尼亞，接見了呂特宴斯和全艦1600名官兵，并檢閱了“俾斯麥”號。為此，呂特宴斯感到十分榮幸。從元首那慷慨激昂的訓示中，他領悟到自己肩上所負的重任。自去年6月法國敗降以來，英國處境艱難，它賴以生存的大西洋海上運輸線極為脆弱。被德國潛艇擊沉的英國商船無數，每月以50萬噸左右的速度遞增。這樣的島國一旦失去海外供給，等待它的只有毀滅!

“你的任務，”元首說，“就是進入大西洋，把丘吉爾脖子上的繩索再勒緊一扣，扼死他!明白嗎?”元首邊說，邊用兩手做了一個勒脖子的動作。呂特宴斯信心十足地點點頭。信心，就來自他腳下這艘以普魯士著名“鐵血”首相的名字命名的戰列艦——“俾斯麥”號。

希特勒無視1922年的《華盛頓海軍協定》和1935年的《英德海軍協定》，在極端保密的情況下建造了“俾斯麥”號巨型戰列艦。其滿載排水量5萬3千噸，航速高達30節，裝有381毫米的主炮8門，中小口徑高平兩用炮40余門，并搭有4架水上飛機，而舷裝甲最厚處達320毫米，被譽為“不沉的海上堡壘”。此次出海征戰是其處女航。

“為大日耳曼帝國建功立業的輝煌道路，將和這次航行緊密系在一起。”呂特宴斯躊躇滿志地想。然而，當距格丁尼亞港越來越遠，“俾斯麥”號漸漸被夜幕淹沒的時候，呂特宴斯興奮的心情也隨之變得莫名沉重。他知道，英國向來是一個以海軍立國的海洋帝國，其海軍實力不容輕視。況且，北海已被英國人封鎖，要進入大西洋，出波羅的海海峽后必須沿挪威海岸北上，然后再調頭南下冰島和格陵蘭島之間的丹麥海峽。“俾斯麥”號預定的航線，也正是這樣一個環繞北大西洋的弧形圈。

眼下最重要的是，到達目的地之前，不能讓英國人察覺。為此，海軍部嚴格封鎖消息，除雷德爾海軍元帥和有限的幾個人外，其他人對這次出航一無所知。如果讓英國情報部門得到消息……，想到這里，呂特宴斯不覺打了個寒顫。他正了正帽沿，轉身對旁邊的副官說：“告訴后艦，嚴格燈火管制!

呂特宴斯戰癮大發只想飽餐一頓

出航第5天的夜晚，天黑云暗，一場暴風雪襲擊了橫跨北極圈的丹麥海峽，海面上風雪交加、巨浪滔天。呂特宴斯命令兩艘戰艦頂風冒雪，劈波斬浪高速前進。他要借助惡劣天氣的掩護，神不知鬼不覺地穿過海峽。

24日凌晨，“俾斯麥”號把暴風雪拋在后面，沖進了丹麥海峽。海面風平浪靜。雖然太陽尚未出海，但能見度良好，遼闊的大西洋就在面前。呂特宴斯興奮得眼睛發紅，像一只聽見了羊叫的餓狼，恨不得立即沖上去飽餐一頓。

“發現英國戰列艦!”副官突然發出尖利的驚叫聲。“哪里?”呂特宴斯抓起高倍望遠鏡，發現左前方20海里，有七八條英艦正高速迎面撲來，為首的正是他所熟悉的英國戰列艦“胡德”號。

原來，昨天晚上還在丹麥海峽時，一艘在該海域搜索的英國巡洋艦就悄悄盯上了“俾斯麥”號。托維得悉后，立即命令以“胡德”號為首的艦隊全速迎敵。此刻，兩支艦隊在丹麥海峽的出口處相遇了。英艦計劃采取分割圍殲戰術，“胡德”號和另一艘戰列艦對付“俾斯麥”號，其余艦船攻擊“歐根親王”號。

過早與英艦相遇，完全出乎呂特宴斯意料之外。但他馬上鎮定下來，向一側的副官道：“告訴后艦，迅速擺脫英國人的糾纏，向我靠攏”。集中火力殲敵是軍事上一條永恒的法則，德國人引以為豪的軍事理論鼻祖克勞塞維茨就是這樣教導的。呂特宴斯要集中火力攻擊英國的旗艦“胡德”號。

英國人犯了一個無可挽回的錯誤：他們誤把“歐根親王”號當作“俾斯麥”號。等醒悟過來再調整隊形時，倉促間陣腳已亂。雙方的大口徑火炮幾乎同時開火。剎那間，“胡德”號周圍水柱沖天，艦橋后部中彈起火，整個甲板上煙霧迷漫。當它左轉20度準備發揮全部炮火威力時，“俾斯麥”號的又一發炮彈擊中了它的彈藥艙。“轟隆”一聲巨響，排水量4萬2千噸，有著25年艦齡的巨艦裂成兩段，很快被海水吞沒。1400名艦員，只有3人死里逃生。

追蹤“俾斯麥”號卻又怕撞上這個死神

捷報飛越大西洋，落到雷德爾海軍元帥的辦公桌上。雷德爾立即抓起電話，報告了正在貝格霍夫山莊的希特勒。

希特勒在“俾斯麥”號出航后，一直懷著一種不可名狀的心情等候著消息。近一年來，英國堅持不屈服，使他一籌莫展，橫渡英吉利海峽的“海獅”計劃只得無限期推遲。為了給丘吉爾再施加點壓力，在雷德爾的一再建議下，他才勉強同意派“俾斯麥”號出海，此去吉兇難卜。

得知初戰告捷，希特勒猛然一陣狂喜，幾天來緊皺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了。他首先向雷德爾表示祝賀，接著又說：“馬上給呂特宴斯將軍復電，嘉獎他和全艦官兵對我們偉大事業的貢獻。但是……”

但是什么呢?他沒有繼續說下去，隨即放下話筒。希特勒意識到，“俾斯麥”號行蹤過早暴露，英國人絕不會善罷甘休。派大型水面戰艦進入大西洋的目的是襲擊英國的商船，而不是與英國海軍正面對陣，況且英國艦隊中還有令人生畏的航空母艦。

希特勒的擔憂不無道理。托維的主力艦隊正向“俾斯麥”號逼近，其中就有航空母艦“勝利”號，該艦原準備開往地中海，被緊急調來參加圍攻，散布在大西洋其它海域的艦船也得到召喚，正向該處集結。

雖然成功地擊沉“胡德”號，但是“俾斯麥”號也付出較大代價，在清晨的海戰中被三發炮彈命中，雖對艦體損傷不大，但燃油流失不少。續航力大大降低，已不能執行大西洋計劃，呂特宴斯臨時決定轉航法國西海岸的布勒斯特港，而“歐根親王”號則繼續駛向原定的目標區——亞速爾群島。海上的風越刮越大，埋在惡浪中的航線預示著前程險惡。

25日午夜時分，英國“勝利”號航母突然迎面撲來，19架魚雷轟炸機發起輪番攻擊。夜幕深沉，氣候惡劣，英機明知這種條件下要冒自我毀滅的危險，但只要能截住敵艦，為下步的圍殲創造戰機，他們不惜任何代價。

“俾斯麥”號集中全部的對空火力，但苦于夜黑，難以捕捉目標。英軍飛行員眼中的“俾斯麥”號戰艦，也是隱隱約約的一團。這場黑夜中的混戰持續了近半個小時，英機才逐漸返航。“俾斯麥”號被一枚魚雷擊中，雖然超厚的舷裝甲板使它損傷甚微，但呂特宴斯仍然感到緊張。必須擺脫英艦的追蹤，否則后果不堪設想。憑藉夜幕的掩護，“俾斯麥”號開足馬力，從英艦監視雷達的熒光屏上消失了。

消息又一次震驚了英國海軍部，甚至比聽到“胡德”號被擊沉時引起的震驚還要大，難道它已進入了大西洋?搜索機和巡邏艦傾巢出動，注意力都集中到大西洋方向，一塊海域一塊海域地搜尋。航行于大西洋上的護航船隊更是提心吊膽，唯恐撞上“俾斯麥”號這個死神。

魚雷激起的水柱淹沒了“俾斯麥”號

甩掉英艦之后，呂特宴斯大大松了口氣。已經是26日上午了，距布勒斯特不到700海里，按目前的速度，明天下午即可抵達。他順手從口袋里摸出一支煙，悠然自得地點著了火。把指揮航行的任務交給了值班軍官，應該休息了，從前天凌晨的遭遇戰到現在，他僅僅打了幾個盹。雖然首次出航遇到些挫折，但只要到達布勒斯特，補足燃油，休整一下，他仍可一酬壯志。

隆隆的轟鳴聲由遠而近，一架飛機從云層中鉆出，飛臨“俾斯麥”號上空。未等艦上的炮手反應過來，又消失在云際里。剛走下指揮臺的呂特宴斯睡意全無。他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架英國“卡塔利納”式水上巡邏機，他又被英國人盯上了。一時間，艦上警鈴不斷，呂特宴斯命令以最高速度，向東疾駛。

重新發現“俾斯麥”號的消息傳來，英國海軍部又喜又急。這時托維的艦隊正四散于大西洋搜索，而且許多艦船燃油將盡，鞭長莫及。但駐直布羅陀的“H”艦隊正奔襲過來，距敵較近，其中還有大型航空母艦“皇家方舟”號。天黑時候，“H”艦隊逼近作戰海域，從“皇家方舟”號上起飛的魚雷機對“俾斯麥”號發起第一波攻擊，遭到猛烈還擊，飛機倉促投放的魚雷都落了空。望著遠去的英機，呂特宴斯感到一絲僥幸。

時隔不久，第二波攻擊開始。這次，英國飛機像發了瘋似的，冒著密集的高炮火力，直撲“俾斯麥”號。呂特宴斯感到不妙，“轟隆”一聲，艦舷被一枚魚雷命中，緊接著，艦尾又是一抖。對艦舷的一枚魚雷呂特宴斯顧慮不多，前天，他的戰艦裝甲已經過一次考驗。但艦尾受擊后，他明顯感到軍艦行駛不正常，趕忙要通了輪機艙：“喂!喂!快報告怎么回事?”

“操縱舵失靈，我們正檢查原因。”飛機飛遠以后，呂特宴斯快步來到輪機艙。滿臉油污的機械師告訴他，魚雷擊中右艦尾，螺旋槳受創，方向舵卡死，一時難以修復。

不能坐以待斃，呂特宴斯一面組織人員搶修，一面向雷德爾發報，要求派艦艇或飛機接應。英國人接受了前天德艦趁夜幕逃脫的教訓，緊急趕來的幾艘巡洋艦死死緊緊咬住“俾斯麥”號不放，不時炮擊或施放魚雷，只待天亮主力艦隊趕到，便徹底收拾它。“俾斯麥”號像個醉漢，踉踉蹌蹌，掙扎東行。

27日上午，托維的突擊艦隊趕到，最后的圍殲開始了。無數條戰艦團團圍住“俾斯麥”號，一道道火舌從四周伸向圓心，大西洋也在萬炮轟鳴中瑟瑟發抖。炮彈不斷在甲板上爆炸，失去動力的“俾斯麥”號依賴剩下的幾門火炮拼命頑抗，但一切都已無濟于事。呂特宴斯已經受傷，被扶到艙內。他知道，援兵無望，最后的時刻到來了。他開始直接向希特勒發電：“我的元首，我和我的士兵懷著對您的忠誠和德國必勝的信心，決心戰斗到生命結束。”

此時，他必須履行自己的諾言，以報答元首的厚愛。對于德國這個民族來說，諾言的約束力太大了。當年希特勒上臺以后就是憑借武裝部隊宣誓效忠的承諾，將其緊緊拴在罪惡的戰車上，直到最后的毀滅!呂特宴斯掙扎著站起來，想回到指揮臺去，但一陣劇痛，又使他跌倒在舷梯旁。末日來得太快了，18日出航到現在，尚不足9天。

托維站在他旗艦的指揮臺前，注視著這場極為罕見、壯觀的海戰。他終于報了一箭之仇!自從“胡德”號沉沒以來，他還沒有像現在這么痛快過。“俾斯麥”號的火炮全被打啞，眼看沉沒在即，為防止德國潛艇和岸基轟炸機報復，托維命令戰列艦先行撤出，留下幾艘巡洋艦繼續攻擊。又是三枚魚雷命中，激起的水柱淹沒了“俾斯麥”號。上午10時36分，德國超級戰列艦“俾斯麥”號，載著呂特宴斯和1600名德軍官兵，在距布勒特斯450海里處沉入大西洋。

消息傳到貝格霍夫山莊，希特勒和他的親信正在研究東線即將向蘇聯發起的攻勢。會場上死一般的寂靜，唯有墻上的掛鐘滴嗒聲不斷。良久，他才抬起眼睛，目光黯然地對身邊的雷德爾說：“以后沒有我的同意，任何大型水面艦船不得進入大西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