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不是好字眼

為了來到你的身旁，爸爸，我與公共汽車交上了朋友。坐在柔軟的座墊上，被拉到離家幾小時路程的地方。它轟轟隆隆地駛過田野、農舍，翻過大山小丘，在下一個汽車站停了下來。車內，香煙繚繞，熏紅了我的眼睛；收音機為我們的行程伴奏，我的心情難以言狀，但仍然與陌生的旅客們一樣享受著自己的樂趣。

爸爸，為了獲得成功，長期以來，我堅持寫作、畫畫，為爭取考試成績優異而準備著。我在全國性比賽中獲得一枚獎章，我把它珍藏在壁櫥里，和“好公民”獎章放在一起。媽媽每六個星期就要在我的成績單上簽一次名，“優秀”一次次出現在成績單上，我總是忐忑不安地向您提起這些，爸爸，為了讓您心中多一些安慰，我與榮譽結成了好友!

爸爸，記得我還是一個小女孩時，晚飯后我們在臥室里舉辦家庭舞會。您瘋狂地旋舞，在您的巨臂中，我只是一個滿臉堆笑的布娃娃，常常激動得不知怎么是好。我非常愛園子里散發著馨香的沃土，土地上長著粗大的玉米，綻開著又大又美的玫瑰花。因為，那是您、媽媽的兩雙大手和我的兩只小手勞動的報酬。您給我解釋不能養狗的原因，狂犬病人的樣子被您描繪得惟妙惟肖，嚇得我再也不敢提起。您喜歡哧哧地笑著，下臺階時讓我坐在您的肩膀上，您利用一切機會對我表示友好。

然而，爸爸，這些美好的回憶，現在都黯然失色了。

我已不再是那時的小女孩，我明白“離婚”不是好字眼!爸爸，它孤獨、冷靜，像公路上踽踽獨行的汽車；銳利刺人，如鐵片的邊角。進餐時，媽媽告訴我，您和她不能再生活在一起了。我當時是太小了，太不懂事。我從未深究過為什么媽媽、妹妹和我必須離開我的朋友，我的哥哥和爸爸為什么必須搬到一英里以外的住宅去。后來，您去了另一個城市，改換了工作，另找了妻子。我本想問個究竟，但我忍住了。我常看見媽媽掉眼淚，我想您也會，爸爸，我寧可忍受著，從不提起。從此，我很少玩耍，只是拼命學習。

爸爸，上回，我們在山后公路上騎自行車玩，途中被一條小溪擋住了去路，您搖搖晃晃地抱我趟水過河，您說：“我來做你的橋。”到了對面山上，您邊采野花，邊結結巴巴地告訴我，和媽媽離婚，使我們家和我們的感情相隔數里之遙，您“很感歉疚”。由于我們只是例行的相會，強作歡顏，因而很難推心置腹地交談。但，當您紅著眼睛聲音很低地對我說：“爸爸理解你的憤懣。”這時候，爸爸，我就感到了滿足。

是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了。那旋轉的舞步，那哧哧的笑聲，那綻開的玫瑰……您離開了我，爸爸，您抹去了我對布娃娃年代的歡樂的回憶。

爸爸，媽媽，你們為什么要奪走我的歡樂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