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在土耳其十萬人軍的眼中也許不過是一片斷柱殘垣的廢墟,但拜倫卻在眼中引燃熾熱的火焰橫渡地中海來保衛它的圣潔。拜淪在英國歌頌希臘的月亮,而土耳其的鐵騎卻劃破了希臘的天空,詩人震怒了,他揮舞著戰門第一個沖進了土耳其人彌漫在整個希臘半島的戰陣中。希臘使我生,我為希臘死!拜倫終于把他的財富與生命一同為他終生摯愛的希臘文化燃燒殆盡。36歲的拜倫,在邁索隆吉翁的病床上呼出了他的最后一口氣,外而土耳其人攻城的吶喊聲震天裂地。
一切浮泛在無盡詩性當中的人都會對時間、空間、聲音、色彩、地域等構成我們所居住的這個世界的那些最基本的要素感到無法遏止的好奇與熱愛,他們熱愛與此對應的一切人類文化,比如歷史、宇宙物理學、音樂、繪畫、地理。為了使我們的靈魂感到最強悸動的某種文化,他們可以付出自己所擁有的—切東西,甚至生命。他們把自己的靈魂裸露并蜷縮在這種文化而前,就像嬰兒裸露并蜷縮在他母親的懷里一樣。這幾乎是他們的生命最后回歸的地方,是他們的靈魂終生朝拜的圣地,絕對不容侵犯。
國學大師王國維1972年在北京頤和園投水自盡遺書中言道:“五十之年,惟欠一死,經此事變,義無再辱!”舉世轟傳他殉情而死,但與他相知最深的陳寅恪卻明白,王先生殉的不是清王朝,而是清文化,當他終生膜拜的故清文化的最后象征被連根拔起時,王先生老淚縱橫義無再辱,惟有一死!
拜倫悲希臘,王國維悲大清,最后他們都在太過熾熱的感情中過早地泯滅,我不知道這究竟是詩性對他們生命的傷害,還是對他們生命的完成。
我只知道,一個沉溺在無窮詩性當中的人,他必定會追逐最寒冷最孤獨的空間,他們的眼睛,總是注視著星月以上的境界,然后眸子里盛滿致命的悲哀。鮑鵬山在《永恒的鄉愁》里說過:“這種形而上的悲哀是致命的毒藥,并無人間的良藥可解。”
詩性的人,他們透明美麗的靈魂在人類的土地上站立,但卻卑微而渺小地膜拜在他們所鐘愛的文化面前,千百年虔誠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