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語言

楊金玉

農諺

農諺是農事孵出的樸素的鳥，在四季的樹上做巢，風霜雨雪是她無華的羽毛，歲月把她擦拭得亮麗可親。

農諺是土里土氣的詩歌，具有田園的風韻、泥土的韻腳。稻谷一樣通俗的激情，被植物們朗誦得平仄有致。農諺響起時，田地里便有五顏六色的回聲。

農諺是節氣的鐘表，掛在農家四季的墻上，準確有序地周而復始。她振翅而歌的時候，種子發芽了，莊稼拔節了，果樹結果了，雪花飄搖了，每一句平淡的許諾一一兌現了。

雁字抒寫天空，溪水輕描山坡，便有農諺的回聲。農諺被莊稼高高舉過頭頂，被農民含在口中。

農諺，農民最親近的詞語，最通俗的歌曲，最易懂的哲理。

農諺，起源于泥土，她智慧的光輝恩澤著泥土。

冬天的農具

冬天的農具是寂寞的情人，有些孤獨，身上落滿了灰塵，無意打扮，不思飲食，只用夢、回憶打發漫長的時光。

冬天的農具默默地數著日升月落，丈量著清明、霜降。思緒策馬，無韁可收，思念著耕耘與收獲的日子，清閑的獨居是接近死亡的痛，渴望走進繽紛的大地，相親相愛。

那只溫暖有力的大手再度撫摸，手牽手重走四季，農具被愛情擦得锃亮。

村莊

村莊的胚胎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女人是房子，男人是籬笆，這個家開始在山坡上繁殖村莊，就你種一棵玉米那樣簡單。畜禽和五谷也茂盛起來，狗守著自己的家門，一個唱響民間歌謠的部落掛在山坳里是一幅畫，畫畫的人給這幅畫起一個準確貼切的名字叫靠山村。

靠山吃山，村莊日漸肥胖起來，村莊的疆城向外擴展，牽扯不斷的家族血緣慢慢地浸潤。

考證村莊的初始從一只鳥開始。鳥銜來一粒村莊的種子，落地生根便長出了一棵古槐，鳥在樹上筑巢孵化，樹上就有了鳥的村莊。樹的年輪就是村莊的年齡，古槐盤根錯節的根須纏繞著小村的風上人情。

村莊從小就與土地相依為命，地氣和風水是小村的命脈。有了地才能長出村莊，有了村莊土地不再荒涼。土地把村莊耕耘得枝繁葉茂。抽出上地的肋骨做成村莊，土地給了村莊骨頭、肉和血脈，村莊和土地繁衍著愛情。

農諺是村莊的唱詞，被村莊背得滾瓜爛熱，唱給上地聽，唱給四季聽，唱給自己聽，村莊是農諺里五谷春種秋黃。

村莊的手被四季磨出了老繭，攥著鐮也攥著斧，高舉一面奮進的旗幟奔跑在一條新路上。村莊不單單播種五谷，還播種學校、石礦……村莊是城市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