楷書自漢末發軔,經三國兩晉至南北朝達到了成熟,在書法史上形成了第一個楷書高潮。當隋朝統一了南北六朝分裂局面后,開始了科舉取士制度,楷書成為了當時取士的標準之一,受時尚所崇,楷書成為世人爭相趨求的目標,于是對楷書的學習,日益受到重視,到唐朝,唐太宗偃武修文,勵精圖治,科舉取士制度也繼承了隋朝,為此,唐朝政府設立書學,立為專科,士子庶人,都爭相學習,以求敲開門禁,獲得青睞,被擢收錄或希冀能登皇榜,通達上廷,于是在唐朝興起第二個學書熱,從而在書法藝術上也形成了“唐人尚法”的時代風尚。唐代為后來學書者樹起了楷書標準,唐代之后的宋、元、明、清,在書法上多尋根溯源,從篆、隸入手,所以,這個時期楷書創新發展比較緩慢。就拿現代有些人來說,生活節奏、思想變化越來越快,浮躁之氣越來越大,楷書不能充分展現快節奏中的心里情感,也是必然的。像生活中的時裝更替、電腦的換代升級,就是一種快節奏標志,因此,行草書成為歷屆書法大賽的主流和創作者的首選,這是造成楷書難以創新發展的原因之一。從楷書自身來講,主要存在以下三個傳統模式:
之一:楷書是傳統審美時期的書體,永字八法的模式,是楷書難以創新求變的緊箍。因其結構美,實用性強,成為官方一種實用書體。就因為楷書在社會生活中起到較大作用,也使楷書在書法藝術發展演變中受到極大制約,誰想以突出個性為特征的個體審美意識的再創作,就尤為困難。因此,楷書的風格,尤其是成熟期,楷書大家輩出,雖然其書法風格各具特點,但都大同小異,萬變不離其宗,形成了楷書風格模式化,為后來的追摹研習者提供了風格模式化誤區,使研習者受到羈絆,個性得不到充分發揮,致使楷書在千年的傳統審美模式中,未能邁出創新發展的步伐。
之二:被后人奉為圭臬的唐楷,臨摹范本多為碑刻作品,手書墨跡極少,以碑刻中的刻板痕跡為模式,制約了楷書的創新和發展。書法一旦經過刻工的手,不可避免的會帶有刻制成分在內,使臨摹者很難認清筆鋒的映帶痕跡,只能在間架結構中通過刀鋒看筆鋒,這樣在臨寫、研習中,很容易使臨摹者進入一種造作模式,因此,碑刻范本作品也制約了楷書創作者在創作中抒情達意的性情風格。
之三:被后人視為“基礎”書法的楷書,慢節奏的書寫模式,成為表達心態的障礙。楷書歷來被視為學習書法的第一階段“基礎”,唐張敬玄《書則》中云,“初學書,先學真書,此不失節也”。由于是“基礎”階段課程,使楷書創作者,在一招一式上都要求具備其法度,不敢越雷池一步。所謂的“草貴斷,楷亦連”的說法,在創作者作品中,在歷代楷書碑帖中都很難見到痕跡,因此,楷書這種慢節奏的書寫心態模式,直接導致制約了楷書的書寫速度,使學書者長期在點畫中、結構中、法度中難以尋找書寫出路,致使阻礙了楷書書寫速度的提升。
楷書創作要走出上述三種傳統模式誤區:就要打破永字八法的緊箍,克服碑刻呆板痕跡的約束,把創作者的心態寓于書寫節奏之中,才是楷書創新發展的途徑。
途徑之一:要沖出傳統永字八法的緊箍,借鑒多種創作方法。不能只囿于晉唐楷書已有的創作模式,必須突破思維定勢,努力從那些不和時宜的舊觀念、舊模式的束縛中解脫出來,破除墨守成規的僵化觀念,樹立起與時俱進的創新理念,深入探索創新楷書藝術,在書法逐步走向純藝術化的今天,楷書不只局限于實用功能,而需揚長避短,進行藝術美的創新,廣泛地吸收民間和新出土的漢簡字中的優美結構,做到取其精、用其美,既然是藝術的創新,就不強化文字學意義的純粹性,而要追求藝術形式的統一性,漢字只是書法藝術的載體,技法才是表現書法藝術美的手段。比如:從魏碑中吸取可用的線條和筆法,做到在不失楷書的古典意境和儒雅意蘊時,有選擇地遠緣嫁接,將唐楷和魏碑結合起來創作楷書作品,以奇特的筆法造成產生審美上的新穎感,這樣的融會化合,會給楷書注入新的生機活力。
楷書創作還可以根據內容來設計書寫形式,也可以根據詞句意思來安排書寫形式,比如:寶塔體詩文、回文體和聯珠體詩文,適合用三角形式和旋轉形式書寫等等。做到內容和形式的結合,筆墨和章法的結合,要突破舊的創作陳規和思維模式,努力做到吸收整合創新,又不失楷書本體,展現創作個性,注意筆法線條的靈活運用,筆法是楷書的內核,線條是楷書的生命,楷書創作也要適當追求線條的變化,用筆的靈動,不能一味地均勻書寫,呆板的書寫,像錐畫沙,印印泥,都是古人對用筆力度的總結,如何將楷書線條經營得淳然有味,是楷書創作永恒的主題,所以,楷書創作中線條質量是第一要素,需要千錘百煉,只有高質量的線條,才能有高品位的書法藝術。
途徑二:要突破碑刻刻板痕跡的約束,克服雷同現象。在楷書創作中,要突破唐楷慣用的創作方法,就要克服碑刻中的刻板、雷同現象,按照現在的書法發展觀來全視書法藝術,雷同就是一種抄寫,與創作創新有距離,在創作中要突破碑刻痕跡的制約,大膽與手寫體融合,適當“牽絲映帶”,以便增加靜中有動的感覺,臨寫過去的碑刻作品,很難做到“不得重改”,只有借鑒簡帛書的用筆,才能做到“不得重改”地以筆寫字,孫過庭《書譜》中:“一畫之間變起伏于峰杪,一點之內殊衄挫于毫芒”。書法的線條具有無窮的生命力。如:沈鵬先生的楷書千字文,統篇觀之動靜相宜,在創作上追求了趣味性變化,打破了碑刻作品痕跡,有別于晉唐楷書法帖作品,使之線條更加優美,作品更有藝術性、時代性,別具書風。楷書自唐代之后創新發展較慢于其它書體,從歷屆展覽中可以看到,楷書入展獲獎的作品廖若晨星。就目前楷書現狀,只有在多種風格流派構成中,在用筆技巧上進行探索,努力從唐楷碑刻筆法中解脫出來,吸收多種有益的表現手法,比如:借用魏碑的結構取勢,克服苛板的書寫模式,增加其靈動感,對于楷書創新發展來說是必不可少的,是非常有益的。
途徑三:樹立與時俱進的創作心態,把創作意境融于書寫節奏之中。要有禪意心態,心要有正氣,有利于楷書的創作。楷書行筆相對行草書要慢,但它不是制約創作者表現抒情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作者能否把自己的意境和書寫的感覺、韻律、節奏融為一體,心手不能合拍,就不能通過其書體表達其性情。真、草、隸、篆、行,作為藝術形式來創作,都是能夠抒情達意的,只是因人而異,因情而殊,抒情乃書法之本質,蔡邕《筆論》中說:“書者,散也,欲書先散懷抱,任情恣性,然后書之”,象唐朝草書大家懷素在創作時“忽然絕叫三五聲,滿壁縱橫千萬字”,用大幅度的回旋線條變化來抒發情感。如果書體與創作者心性標準有距離,就必然產生理解障礙,認識不同,對同一書法的理解也不盡相同,像輕音樂和搖滾樂,韻律不同,但都是抒情樂曲,能不能欣賞,看你是否進入樂曲的意境、韻律和節奏,行草創作就象是搖滾樂,有大起大落的時空性和即時性,楷書則像太極拳,慢中有快,柔中帶剛,創作作品時可以三天五天,不必完全局限于即時性和時空性,并非要恢復古代文人的創作環境和創作模式,“時運交移、質文代變”,作適時之變的創作,努力追求個性情趣,寫出與唐人寫經,民間書法的隨意性,打破永字八法的羈絆,尋求創作中的取法多元,“法外求法”的借鑒方法,以行書的用筆寫楷書,適當提高書寫節奏,增加其整體的姿態動感,也是時代的需要。清代姚孟起在《字學憶參》中說:“用筆之法,隸宜緩,楷宜疾。”快與慢都是相對而言的,在習書過程中常聽老師說,草書貴斷,楷書宜連,還有一種說法是:章草出自漢隸,今草出自楷書。早期行草書和楷書的點畫有著某些相似之處,行草是楷書的快寫,所以說楷書快寫是可以有引帶的,做到字中有筆,還要借鑒簡帛書的用筆方法,簡帛書都是直接書寫出來的,有靈動感,陳思在《書苑菁華》中說:“用筆之法,先急回,后疾下,若鷹望鵬逝,信之自然,不得重改”,正是楷書的發展要求,這種獨特豐富的線條藝術語言是作者情感變化的表現,古人稱之為“無聲之音”,在書法的線條中表現的是內在的音樂韻律,1984年,龐中華在中央電視臺講硬筆書法時。利用手風琴的韻律來講解書法的節奏性、抒情性,所以,只有“寫”出來的字,才能抒發情感,體現個性,才能表達筆情墨趣。
我認為在楷書創作中,還要正確理解古人的作品,一方面不能將古人經典創作方法忘卻,忘記前賢等于背叛,同時還要有與時俱進的創新思維。另一方面,也不能囿于前賢,要走出前賢。在當代楷書創作中,強調個人修養也是首當其沖的問題,“風格即人”,風格凈化和唯美追求,也需要從傳統文化、傳統書法遺跡中去挖掘那些能夠“古為今用”的自然美,同時,更需要楷書創作者的修養和對古典的修練,像林散之的淵博學識對他的書法境界就有著極其重要作用。因此,楷書更能體現出創作者的耐心和修養,這種以文化底蘊作支撐的書法藝術,才能開闊視野,陶冶情操,提高境界,才能使自己作品的書卷氣躍然紙上,才能達到通神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