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杯中還有酒

編者按：聽老年人談“金色時光”的話題總給人一種不同尋常的感覺，或許是有人生經歷當?shù)滋N，他們感悟出來的只言片語樸實而凝練，琢磨起來韻味無窮。本題兩篇小文的題目就帶給我這樣一種感覺，刊登出來與讀者分享。

中國古代以六十花甲紀年，60年循環(huán)一次，似乎60年就是每個人完整的一生。前不久，剛剛過了60歲生日的我，退休手續(xù)辦了，辦公室鑰匙交了，原屬我專用的小車易主了，平日因工作往來頻繁的人們都漸漸疏離遠去了……開始，以為從忙碌喧囂中退下來，獨坐黃昏品酒是一種享受，不承想，這酒竟愈品愈苦澀。最讓人消受不了的是，一本書上說，人生像一杯酒，喝到老年時，這杯酒基本上就所剩無幾了，把盞打量，就是杯底淺淺的那么一丁點……

這個比喻，讓我震撼、難過了許久，原先那顆平靜泰然的心變得沉甸甸的。晚上脫鞋就寢時，竟會有一種不祥的念頭掠過腦際：“明天還能穿上這雙鞋嗎?”聽到某某老友中風住院的消息，心中總是無端地驚悸不安，擔心這厄運會在某個早晨突然降臨在自己身上……一連半年，我在這種驚悸、恐慌、憂慮中度過，精神變得萎靡不振，人也越發(fā)顯得衰老無力。老伴心疼地說，怎么一退休就變成這般模樣了?

前不久，比我年長十多歲的小叔從海南回來探親。75歲高齡的小叔依然精神矍鑠，滿面紅光。又能游泳，又能打球。十多年前退休后，竟帶著兩個下崗的兒媳開了一家書店，生意做得紅紅火火。老人家聽了我老伴的“訴苦”后，爽朗大笑起來。他說我染上了“老年恐慌癥”，談到“一生像一杯酒”時，他說：“就算人生是一杯酒，樂觀的老人會津津有味地說：‘我杯子里還有酒!’這酒雖然不多，但它是墊底酒。人到老年，就更加懂得品酒藝術了。這杯中的酒，咱們要慢慢地呷，慢慢地品。”

“年輕時，幼稚莽撞，賭氣斗勇海喝濫飲，那是不懂得珍惜生命。一眨眼到了30歲，那杯酒就去了一半。現(xiàn)在咱們閱歷豐富了，更有生活經驗了，再不會為雞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計較了，再不會眼紅別人升官發(fā)財了，再不會察言觀色、勾心斗角地往上爬了……咱們學會善待自己，豁達樂觀，盡量活得精神些，快樂些。咱們要自信人生長遠得很，還有一個美好階段等著我們去享受呢，這酒越陳越香，品到老年時，咱們才品出了人生真滋味!”

望著鶴發(fā)童顏的小叔，聽著他“杯中有酒”的人生理論，我心中豁然開朗。是呀，青年時代過得草率，中年時代過得匆忙，那逝去的歲月，好多東西來不及思索，來不及咀嚼，來不及修正。現(xiàn)在應該是清醒、理智地對待生命了，我們應該活得更美，更燦爛，我們完全有這個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