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毛主席長征時用過的手槍、劉志丹的大衣、魯藝的校徽,當一件件來自紅色延安的國家級珍貴文物,以及一幅幅見證延安紅色歲月珍貴歷史照片,以穿越歷史長河的宏大規模出現在首都北京時,一股紅色旋風以不可抗拒的激情引來五湖四海的參觀者……
2004年6月28日,由中共陜西省委宣傳部、中共延安市委共同舉辦的《延安精神永放光芒》大型展覽,在北京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拉開帷幕。展覽大廳內,400多幅歷史照片、459件珍貴革命文物和兩個復原場景,生動再現了延安時期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進行革命斗爭的光輝歷史和豐功偉績,全面展示了延安精神產生、形成和發展的歷程以及黨的三代領導集體對延安精神內涵的深刻論述。
展覽在首都乃至全國引起強烈反響,原定于7月13日結束的展覽延長到7月15日。本刊駐京記者在對這次展覽進行采訪的數天中,也不止一次地“遭遇”感動,這些感動不僅來自展覽現場的熱烈氣氛,也來自那些雖經歷半個多世紀卻依然能夠引起參觀者共鳴的珍貴展品……
飯桌上的傳統與挑戰
1941年5月,透過毛澤東與蔣介石招待友人的不同飯菜,有人已準確估量到國共兩黨不同的政治前途與命運。
此人就是率南洋華僑慰勞視察團來到延安的陳嘉庚。在楊家嶺,毛澤東請陳嘉庚一起吃飯。陳嘉庚看了看飯菜,意味深長地說:“得天下者,共產黨也!”因為,在重慶蔣介石花800塊銀元宴請他,而在延安毛澤東是用自己種的豆角、西紅柿招待他,一只雞還是幾天前群眾送給毛澤東的。
當記者在展廳讀到陳嘉庚先生那番意味深長的話時,一個念頭不禁躍入腦海。假如陳先生現在還能和我們的一些黨員干部進一次午餐或晚餐,他又該得出怎樣的結論?
從早先被媒體曝光的安徽省岳西縣菖蒲鎮黨委書記王云生接受企業邀請喝酒醉死,到2004年7月11日新華網以《誰在“人民大廈”吃人民》為題,報道發生在革命老區廣東省陸豐市人民大廈里的公款吃喝:“最高一桌吃了15萬元”,3個人一頓吃了7000多元,七、八個單位一天就付款200多萬元,高達數千上萬的紀念品隨意打入餐費……生活永遠高于藝術。官場吃喝風如此之盛,也難怪成了打油詩人的好題材。據《城市晚報》報道,在吉林省長春市解放大路上一家剛開業的飯店門邊幾米高的墻壁上題著一首詩,詩云:“革命就是請客吃飯,飯店與革命休戚相關”、“此間小店不拒大款光臨,更須公款吃喝,熱烈歡迎各級公仆到此與民同樂”、“滿腹油水與滿嘴道德并不矛盾,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照此調和。”
如果說這首打油詩里的幽默還能讓人忍俊不禁的話,那么現實的嚴峻早已讓我們笑不出聲來。據去年官方媒體發布的消息,雖然近十年來中國公款吃喝占餐飲消費總額比例逐年遞減,但絕對數仍居高不下:2002年中國餐飲業全行業年度營業額首次超過5000億元,其中公款消費比例是20%,達到1000億元。
在這股吃喝風中,經濟欠發達的西部地區也不甘人后。去年3月13日,一篇以《窮吃,吃窮!親歷西北“狂吃”》為題的報道擺在胡錦濤總書記案頭。該報道向黨中央、國務院領導反映一些地方“會議開幕吃,報告結束吃;安排計劃吃,檢查工作吃;領導來吃,領導走吃;有東西吃,沒東西吃;有權當然吃,沒權蹭著吃;因為吃所以窮,越是窮越要吃。”“吃得觸目驚心,吃得莫名其妙,吃得心痛不已。”胡錦濤總書記的批示也不可謂不危言聳聽:“吃喝風仍如此之盛,如不有效制止,將吃掉黨的優良傳統,吃掉民心。”隨后,中紀委等部委很快聯合下發《關于堅決剎住用公款大吃大喝歪風的緊急通知》,要求各級紀檢監察機關迅速采取果斷措施,堅決剎住用公款大吃大喝的不正之風。
如果說當年的陳嘉庚從共產黨人的飯桌看到了民族的希望,那么,在今天這股鋪天蓋地吃喝風中,我們又該敲響怎樣的警鐘!
如果說“延安精神是我們黨的優良傳統和寶貴財富,過去是、今天仍然是我們戰勝困難、取得勝利的法寶。”那么,對今日共產黨人來說,又如何在餐桌上繼承和鞏固自己的優良傳統,才能夠使老百姓說出陳嘉庚當年說給毛澤東的那句同樣的話?
當官做老爺難逃周期率
1945年7月,黃炎培在延安與毛澤東交談時,坦率地說:“我來延安,看到這里事事有組織,人人有訓練,一片蓬勃的景象,覺得你們實行的政策是切實有效的。但我也考慮到一個問題,就是在我60多年的經歷中,曾耳聞目睹不少團體和朝代總是創業之始,雄心勃勃,艱苦奮斗,待到成功之后就逐漸松懈腐化,難免‘政怠宦成’、‘人亡政息’、‘求榮取辱’的敗局,歷朝歷代都無法跳出‘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歷史周期率。希望中共諸君找出一條新路,來跳出這周期率的支配。”毛澤東回答說:“我們已經找到新路,我們能跳出這周期率。這條新路,就是民主。只要讓人民來監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懈怠,只有人人起來負責,才不會人亡政息。”
顯然,一個能夠被人民監督的政府絕不是一個當官做老爺的政府,一個能夠被人民監督的政府也必然是一個堅定實施民主路線的政府。而一個能夠真正把自己的前途和命運與人民利益相結合的民主型政府,則必然擁有著旺盛的生機與活力。但在“找到”新路和“能夠”真正跳出周期率之間,一代又一代中國共產黨人還需要接受歷史的考驗。
展覽中1958年11月7日,彭德懷在延安干部會上的講話給記者留下深刻印象。彭德懷說,“陜北人民是經過許多艱苦斗爭的,也是非常苦的。……現在全國解放十年了,我們究竟給延安人民做了多少事情?對不對得起延安人民?你們在坐的都是延安的干部,當干部就要為人民辦事情,不能當官做老爺!”
彭德懷當年的話雖是說給延安干部聽,但實在值得全體共產黨人都來反省,我們究竟是在當官做老爺,還是在做一個受人民群眾監督,真心實意為人民服務的黨員干部?
今年7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許可法》頒布實施。專家指出,新行政法充分體現了規范、便民和權利保障等三個方面特點。標志著中國有關行政管理方面法律已比較完備,行政法的基本框架已經形成。今年2月17日《中國共產黨黨內監督條例(試行)》頒布施行,更被專家解讀為標志中共反腐敗斗爭從依靠領導人政治意愿,轉移到依靠制度規范建設新階段。
中紀委反腐專家李永忠說,中國在較長時間內基本上是依靠領導人的決心和態度來反腐敗,這是一種權力反腐敗模式。十六大提出“要著重加強制度建設,實現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制度化、規范化和程序化”等一系列重要論斷,為制度反腐提供了廣闊發展空間。

中紀委特約研究員、反腐專家邵道生深刻指出,群眾是對領導干部進行監督的主要渠道。落實黨內監督機制的根本,是將監督權還給普通黨員和各級群眾。
對于今日中國共產黨人來說,這場關乎生死存亡的歷史性抉擇的關鍵意義在于,我們所要鍛造的是一支真正為人民服務的干部隊伍,還是滋生一批當官做老爺的貪官污吏?從某種角度上講,中共的前途與命運將在此找到分水嶺。
從“找到”新路到“能夠”真正跳出周期率之間,歷史的最終謎底將取決于今日中國共產黨人的抉擇、決心與真實努力!
雷公為什么打死人?
展覽中有一則《要為老百姓著想》的小故事,在參觀者當中引起共鳴。
1941年6月3日下午,在邊區政府開會的延川縣代縣長李彩云被雷電擊死,同時,農民的一頭毛驢也被雷電擊死。這位農民抱怨說:“雷公為什么不打死毛澤東?”有人把此話告訴了毛澤東,要嚴懲出言不遜者。毛澤東立即進行了阻止。后來,他在黨的七大上說:“那年邊區政府開會時打雷,垮塌一聲,把李縣長打死了,有人就說,哎呀,雷公為什么沒有把毛澤東打死呢?我調查了一番,其原因只有一個,就是征公糧太多,有些老百姓不高興。那時確實征公糧太多。要不要反省一下,研究研究政策呢?要!從1921年共產黨產生,到1942年陜甘寧邊區開高干會,我們還沒學會搞經濟工作。沒有學會,要學一下吧!不然雷公要打死人。”
正是這樣,在延安,以毛澤東為首的黨中央率先垂范,堅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一刻也不脫離群眾,一切從人民利益出發,時刻為人民利益著想,經常深入田間地頭和農民談話,了解群眾疾苦,傾聽群眾呼聲,真心實意地幫助人民解決實際問題,成為堅持人民利益高于一切的典范。
然而,今日最值得警惕的事實是:在“三農問題”愈演愈烈的時代背景下,因向總理說實話而廣為人知的李昌平,卻和延安“出言不遜”的農民走上截然不同的命運。李昌平含淚上書總理“現在農民真苦、農村真窮、農業真危險!”雖然引發了該縣一場被稱為“痛苦又尖銳的改革。”國務院對此也十分重視,隨即派干部到當地處理了有問題的干部,解決了其它問題,但事情過后,隨著國務院干部返回北京不久,本應受到處分的干部又恢復原職,而李昌平卻受到迫害,失去職務,被迫外出打工謀生……
雷公打死人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雷公打死人了,卻還不能從中找到危機的真實根源。去年“兩會”期間,“三農問題”依然是代表們熱烈討論的焦點,專家指出,1988年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與農村人均純收入之比為2.17:1,到2002年,這一比例已擴大到3.11:1。按照原農業部副部長萬寶瑞的估算,如果考慮到農民人均收入中四成是實物折抵的收入,還有兩成用于預購化肥、農藥等生產資料,農民每年自行支配的貨幣收入可能不超過1000元。國家統計局副局長邱曉華表示,中國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可能達到6:1,而世界上多數國家的城鄉收入之比為1.5:1。
在這一大背景下,西部地區三農問題則顯得尤為嚴重。以1999年為例,西部地區十二個省區農民人均收入,全部低于全國平均水平。其中有七個省區農民人均純收入不足全國平均水平三分之二。專家不無深刻地指出,整個西部地區的經濟落后,最根本原因在于西部農村發展更為滯后,在于西部地區農民更為貧困。可以說,中國最貧困的人群,主要集中在中國西部農村地區。

當年的毛澤東通過調查研究,找到雷公打死人的真正原因,及時糾正經濟政策解決農民負擔過重問題,最終贏得中國最廣大農民的心。那么,對于今天黨的各級領導者來說,又如何從日益嚴重的“三農問題”中警醒并找到答案呢?
貧窮也不是延安精神
展覽中我們看到,毛澤東1944年5月22日在《共產黨是要努力于中國的工業化的》一文中寫道:“老百姓擁護共產黨,是因為我們代表了民族與人民的要求。但是,如果我們不能解決經濟問題,如果我們不能建立新式工業,如果我們不能發展生產力,老百姓就不一定擁護我們。”
可以說,與毛澤東的這一科學論述構成歷史性回應的,應該是1978年9月,鄧小平在結束對朝鮮訪問后,在視察東北三省及唐山、天津等地時的一番重要論述。鄧小平說:“我們是社會主義國家,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的根本表現,就是能夠允許社會生產力以舊社會所沒有的速度迅速發展,使人民不斷增長的物質文化生活需要能夠得到滿足。”
可以說正是這種信念,使這兩位中國共產黨不同時期的領袖人物,在面對不同時期的歷史條件時作出了內在精神高度一致的科學抉擇。而這種共同的精神正是帶領中國人民走向民主、獨立、富強的新生活的延安精神。
貧窮不是社會主義,也不是延安精神。展覽中我們看到,在抗日戰爭的艱苦歲月里,面對國民黨頑固派的軍事包圍和經濟封鎖,黨中央、毛主席率先垂范,號召并帶領邊區軍民自力更生、艱苦奮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開展了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涌現出短短數年將昔日荒涼的南泥灣建成陜北好江南的先進模范。
新中國成立后,黨中央、國務院十分關注延安及陜西經濟社會發展。1970年3月,周恩來總理在北京召開的《北京在延安插隊知青座談會》上,強調延安人民要繼續發揚延安精神,盡快解決溫飽問題。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以鄧小平為核心的第二代中央領導集體,在改革開放中,更加關注延安。他號召全黨:“一定要宣傳、恢復和發揚延安精神。”以江澤民為核心的第三代中央領導集體也十分重視延安和陜西經濟社會發展,江澤民擔任總書記還不到三個月就來到延安。他曾先后5次來到陜西,3次到達延安,看望和慰問老區人民。1999年6月在西安,他主持召開西北五省區國有企業發展座談會,向全黨發出西部大開發偉大號令。江澤民還再三強調:“無論過去、現在和將來,延安精神都不能丟。”
今年4月,胡錦濤總書記在陜西考察工作時指出:“延安精神是我們黨的優良傳統和寶貴財富,過去是、今天仍然是我們戰勝困難、取得勝利的法寶。我們要堅持和發揚延安精神很重要的就是要大力弘揚求真務實精神、大興求真務實之風。”
在一代又一代中央領導關心支持下,延安人民繼承和發揚延安精神,與時俱進,開拓創新,經濟建設和各項社會事業都取得了突破性進展,一個嶄新的充滿生機和活力的延安已經走上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和西部經濟強市新征程。如今,石油井架遍布陜北黃土高原,延長油礦2003年實現采煉“雙230噸”;陜北氣田成為我國最大的整裝大氣田之一,已探明儲量為3400億立方米。西延鐵路通車,并向北延伸到神木。延安境內惟一的高速公路,延安至安塞高速公路建成通車。退耕還林始終走在全國前列,截至2003年底,全市退耕還林663.46萬畝……
貧窮不是延安精神,貧窮也不是延安特有的標志。這也就難怪作家王蒙置身洋溢著現代城市文明氣息的延安時,不僅要問自己:這是哪里?這是延安。這是延安?
是啊!這就是革命圣地,告別了貧窮的延安!
半個多月的展覽在接待了42萬余名參觀者、并在媒體和社會各界掀起一波又一波轟動效應后緩緩謝幕。但是,在更多的人看來,這樣的展覽不應只是當代都市喧囂生活的一段小插曲,而應是一次反思和行動的開始,反思我們正在面臨的危機,并為擺脫這些危機找到可行的解決之道。
的確,這才是這次“延安精神”大型展覽的真正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