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是一個毫無惡意的惡作劇,僅此而已。
我想知道,究竟什么最讓海斯老夫人吃驚,”我問喬治,“是突然看見門前的臺階上有一盒子糖果呢,還是當她伸手去拿盒子的時候,卻看著它飛走了呢?”其時,喬治正在練習拉盒子上的繩子,看能不能把盒子拽跑。
10歲的胖小子阿爾伯特模仿海斯老夫人陰沉著臉,弓著身體一瘸一拐走路的樣子,在后面追著那個紅色心形的盒子繞著車庫跑時,阿爾伯特一邊拿著一把掃帚,假裝騎著它在冬夜的天空中飛行,一邊嘴里還大聲嚷嚷著:“我是海斯老夫人,是西方最干癟的老梅干!”,我們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東倒西歪。
我們發現爸爸站在了車庫門口。爸爸沉默地站在那兒,一言不發。我們也都被嚇得像泥塑的雕像,一動也不敢動。終于,爸爸打破沉默,他慢慢地向那個躺在地板上的空糖盒子走去。他彎腰拾起它,用手拎著盒子上的繩子,注視著它一左一右地來回擺動。
“這種情人節的惡作劇我以前也做過,我一直記得很清楚,就像不久前剛發生過的事情一樣。”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里流露出羞愧悔恨的神色。他把那個盒子放在工作臺上,“那年的情人節,我和我的堂兄弟們決定和我們的奶奶開個玩笑。雖然我們很愛她,回為她是世界上最慈祥最善良的奶奶,但是那時候,我們都太調皮了,絲毫也沒有想到這樣會傷奶奶的心,我們只是想跟她開個玩笑。
那天晚上,天剛黑,我們就悄悄地走到她房門口的臺階上。奶奶的耳朵有點背,所以我們不必擔心會弄出響聲而泄露行蹤。當時,我們認為那一定會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因為我們每次一想到看見奶奶伸手去拿一個并不真實存在的、只是畫在門口臺階上的情人節禮物時,都會覺得非常好玩,都要忍不住大笑起來的。
“畫那幅畫并不費多少時間,而且它當然算不上什么藝術品,但是對一個眼神不大好使的老婦人來說,卻已經足以讓她信以為真了。我們踢開她房間的門,然后就都藏在灌木叢的后面,偷偷地看著。奶奶終于出現了,她站在房門口,她的灰色頭發光滑的梳向腦后,緊緊地挽了個圓圓的發髻,這是她慣有的發式。她的手不停地在圍裙上擦著,她一定聽到灌木叢后面的聲音了,因為她看著我們藏身的方向,用足以讓我們聽見的聲音大聲地說:“剛才,是誰敲我的門的?”。然后,她低下頭看到了地上的畫。即使遠在15英尺以外,我們也能看到她眼睛里放躬出的喜悅的光芒,她看到了她腳下的那片紅色。
“‘奶奶的情人節禮物!’她歡呼著說,‘我還以為今年又把我忘記了呢!”
“她彎腰去拿她的禮物,這正是我們一直期待的時刻,但是,不知為什么,我們并沒有像預想的那樣感到快樂。奶奶在那些尚未完全干的油漆畫上摸索了一會。她漸漸意識到,這只是我們對她所作的一個惡作劇。她勉強地微微笑著。然后,她高高地抬起頭,竭力維護著尊嚴,轉身走進屋子,邊走邊心不在焉地把手在圍裙上擦著,她手上的油漆在潔白干凈的圍裙上留下一道道紅色的印痕。”
說到這里,爸爸停頓了一下,我們發現他的眼睛濕潤了,這是我們第一次看到爸爸流淚。
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就在那年年底,奶奶離開了我們,我再也沒有機會為她過一個真正的情人節。”
他從工作臺上拿起那個盒子,遞給了我之后,就轉身離開了車庫。
那天晚上遲一點的時候,我們六個男孩子笑嘻嘻地把那個裝飾有兩朵形盒子放在海斯老夫人門前的臺階上,而我們都藏在白雪覆蓋的灌木叢后面,我們都想看看她收到滿滿一盒糖果的時候,究竟會是什么樣子。不過,我們可沒有在那個紅色心形的盒子上系上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