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速滑在冰點

唐　磊　丁塵馨

短道速滑將成為冬季項目中第一個被一個國家壟斷的項目。而中國短道速滑的失利，不僅暴露了我國冰上項目技術和人才的困境，更是個別運動項目在金牌機制下催熟后的必然結果。

中國國家短道速滑隊成立至今不到十年，從1997年大楊揚獲世界錦標賽全能冠軍到2002年鹽湖城冬奧會大楊揚“零的突破”之后，這項冷門的運動在成績和社會效應上逐步達到了最高點。

然而兩年后，中國短道速滑就迎來了它的寒冬——2004年10月29日至31日，首都體育館，短道世界杯北京站三天的比賽，給了中國短道當頭一棒。在中國體育冬季項目曾經最輝煌的短道速滑項目上，包括男女個人全能金牌在內的12枚金牌，韓國人拿走11枚，而中國只有新人王氵蒙收獲了女子500米這枚金牌。韓國隊不僅奪走了大部分項目的獎牌，而且在部分女子個人項目中，中國選手即使想奪取一枚獎牌都十分困難。

和中國一樣利用舉國體制發展短道速滑的韓國，獨霸短道賽場的時代已經來臨。其他國家目前無力抗衡。

“韓流”侵襲短道速滑

自1992年短道速滑被列入冬奧會開始，中國和韓國作為新生力量展現出了驚人的競爭性。1999～2002年間是中國短道速滑的水平最高的時期，不光大楊揚在各項女子項目中一枝獨秀，其他女將也常常披金掛銀；男隊的李佳軍也能時常奪冠。當時世界杯一站比賽，中國能拿到3～4塊金牌，加拿大1～2塊，韓國能拿4～5塊。

韓國隊也因在歷屆奧運會和世界杯中獲得大多數的金牌，使短道速滑逐漸成為了韓國冰雪運動中的第一項目。

韓國是最早開展這項運動的國家之一，而且所有冰雪項目，韓國就發展這一個項目。他們的競技體育和中國一樣長時間實行舉國體制。由于傳統優勢運動項目不多，韓國幾乎舉一國之力用在發展短道速滑，分布在全國各地的40多個冰場中，90%都用來進行短道速滑訓練。這使冰雪運動并不普及、也不是冰雪運動強國的韓國，短道速滑水平迅速超越了視滑冰為娛樂的歐美冰雪運動強國。

由于該運動在國內的影響力，韓國的家長喜歡把孩子送去學短道速滑，而韓國基層有著最優秀的教練，他們按照帶的人數多少決定其收入水平，而教得好的教練帶的人就多，這使得每個教練都兢兢業業。在韓國，有這樣的說法：帶國家隊教練不如帶小孩賺得多。

據中國滑冰協會秘書長佟立新介紹，由于從小練就的基本功都相當扎實，韓國的年輕隊員進入國家隊后，只要相應地增加一些高級的戰術訓練和大賽經驗就能具備相當的競爭實力。同時，韓國國家隊中水平相近的隊員非常多，甚至很多沒有入選國家隊的運動員的水平也相當高，他們可以組建幾支水平相當的隊伍，各支隊伍之間彼此形成競爭，誰的成績好，就由誰代表韓國參加世界大賽。

而后備力量充足的韓國國家隊每年都將有一半的人被調整，大部分隊員在國家隊停留的時間都非常短，這些隊員的實力相當。這也是為什么韓國隊經常在比賽中能以多打少取勝的原因。

這支龐大的國家隊設置已經能和中國乒乓球相媲美，他們能取得如此出色的成績也就不奇怪了。

金牌機制下的發展困境

“我覺得是正常的，這不叫輸。現在應該是韓國獨領風騷。”多年主管短道速滑項目的佟立新對《中國新聞周刊》直言不諱，目前只有中國女子和美國的男子和韓國還有一點競爭。“相比擁有那么多無比敬業、收入有保證的基層教練員，和玩命投入的韓國家長，中國想要全面和韓國抗衡的條件是不具備的。這個與錢無關，有再多錢，但是沒人也不行。”

人才斷檔，是中國短道速滑隊面臨的最為嚴重的問題。很長時間，中國短道速滑隊在不多的曝光機會中，國人總是聽到大楊揚、小楊陽、李佳軍等人的名字，好像他們是常勝將軍。但實際上因為受場地、財力、人力的限制，運動管理中心采用了集中財力和人員優勢來提高效率的辦法，特別地集中在國家隊這個點上，力爭成績突破，以達到最大的效益。佟立新向記者解釋隊員斷檔的主要原因時說，“我們主要花錢投入在幾個高精尖的人身上，(讓他們)盡可能地在重要比賽中取得好成績，1998年的奧運會沒拿下來(取得金牌)，所以這支隊伍就一直沒有散(楊揚、楊陽、王春露、孫丹、李佳軍、馮凱、安玉龍、袁野、李野)，繼續準備2002年冬奧會。8年時間國家隊的陣容沒有變化，這雖然對2002年有好處，但是這下整整壓了3批運動員。”

也就是說，從1995年組建國家短道速滑隊到2002年8年間，幾乎沒有任何新鮮血液補充到國家短道速滑隊里(僅2001年王氵蒙的加入)。按中國短道速滑隊的主教練辛慶山介紹，一個新進國家隊的運動員到他出成績，至少需要4年時間。而要想達到可以抗衡韓國，“10年、8年之內恢復不過來。”辛慶山說。

“技術落后”，被外界認為是造成中國隊成績落后的另一個主要原因。更有媒體在報道中稱，“在一次國際短道速滑交流活動中，一位韓國基層教練直言不諱地指出中國隊目前存在的最大問題——教練水平不行。他告訴一位中國教練說‘你們的國家隊使用的還是80年代的技術，還在用80年代的打法和我們競爭，怎么可能不輸呢？”

對于外界對中國短道速滑技術和教練水平的質疑，佟立新沒有正面回答記者，他說，“韓國是我們的主要對手，有些話是心理戰的，不必太在意。但總體上，必須承認韓國現在的技術非常好，人才非常充足。”

但是有一個事實無法回避：主教練辛慶山1981年從速滑運動員改的短道，1983年開始從事教練工作，1985年進入國家集訓隊做教練，1995年進入新成立的國家隊至今20多年主教都是他一人。辛教練坦言說自己當時學的都是日本的訓練方法，執教以后，“1985年接觸到加拿大的方法，剩下的就是自己來悟了。”

“老辛是歷史的選擇，80年代請外教的時候他真的學進去了，他帶的那個組脫穎而出，隊員起來了。”中國滑冰協會的秘書長佟立新解釋，長期以來外界的質疑也使辛教練的水平有所提高。“他的變化還是很大的，適應潮流、隊員，訓練更加接近于這個項目的發展趨勢了。雖然現在成績不好，但是訓練的先進性上比以前還是有提高，從王氵蒙身上就能看出來。”

辛慶山本人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時，道出了中國優秀教練隊伍匱乏的苦衷，“我也希望有人馬上來接替我，但現在看難度還比較大。可能過幾年會有合適的人選。”

盡管如此，中國短道速滑在短期內仍不會考慮聘請韓國外教事宜，首先，很多戰術是受技術的限制，技術好才談得上戰術。而現在的國家隊隊員很多技術已經定型，沒法改。其次，站在決策者的角度，佟立新認為，“不應該矯枉過正，現在中韓還是很單一的對手，如果現在有請韓國教練的想法，首先就在氣勢上輸了。這是兩軍打仗，這么明顯的中韓競爭狀態，(我們)還是得有點精神。”

雖然現在的中國短道速滑既沒有群眾基礎，沒有市場，發展也舉步維艱，但作為主管領導的佟秘書長這樣詮釋中國短道速滑的生存意義，“像短道這個項目不想拿牌就沒有練的必要了，必須沖這個去。”

可是只剩下一年多，2006年冬季奧運會就將在意大利都靈開幕，中國短道速滑隊又將承載著為中國奪金的重任，即便現在請再高明的韓國教練，國家隊隊員的技術已經定型，短時間提高不可能；而在少得可憐的后備軍中挑選新興力量，是更不可能。要完成任務，中國隊只能繼續發揮已經對抗了3代韓國人的大楊揚們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