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情局：白宮政治的犧牲品

天　凡

不管CIA未來如何改革，有一點必須確定，那就是CIA的獨立性必須得到保證。真正的問題在于，無論情報機構表現得多么好，政治家們還是會給情報機構施壓，以圖得到他們想要的答案

美國參議院情報委員會就美國在世界范圍內的情報失誤進行了調查。調查認為，正是因為美國情報部門的失誤，導致了美國政府對薩達姆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不實結論的出臺。美國中央情報局(CIA)成為眾矢之的。

“調查結果表明，情報部門必須進行變革。”7月1日，美國堪薩斯州利文沃斯堡軍事基地，美國參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共和黨人帕特·羅伯茨在出席一棟新大樓的奠基儀式時，呼吁要對CIA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

而美國軍事專家卡爾頓·米特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的電話采訪時表示，美國應該進行更大范圍的情報機構改革，包括中情局(CIA)、美國國家安全局(NSA)等在內的情報部門，改革已經刻不容緩。

CIA窘境的根源

誰該為美國在9·11和伊拉克問題上的失誤負責？

盡管在2001年8月的一份總統每日簡報上，CIA明確發出警告，指出本·拉登一伙準備劫機襲擊美國。但這樣的情報毫無意義，它不僅僅被淹沒在一堆沒有價值的情報信息中，更可悲的是，這樣的情報不是政府迫切想得到的。

盡管CIA本身的問題的確很大，其工作架構仍然是冷戰時期的產物，無法有效應對新型分散、具有全球性網絡、不以國家為載體的“基地”恐怖威脅。但CIA真正的問題在于，政治因素過多介入情報工作，這是導致CIA目前窘境的根本原因。

這種情況長期存在。冷戰時期，CIA已經意識到蘇聯將要解體，因此，他們認為沒有理由把所有的錢都花在購置軍備上，但是這樣的情報是不合時宜的。所以，很多年來，CIA只能做出相反的判斷。

美國國防信息研究中心研究院馬克斯·科賓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時表示：“真正的問題在于，無論情報機構表現得多么好，政治家們還是會給情報機構施壓，以圖得到他們想要的答案。所以如果有政治家說你能做這個不能做那個，那么你就無能為力了。”

如果說9·11的失誤能簡單地歸罪于布什政府無暇從眾多虛假情報中分離出有用信息的話，那薩達姆是否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問題上，白宮和CIA之間的沖突就更具有戲劇性了。白宮相信薩達姆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論斷，絕大部分是建立在主觀猜測基礎，而不是直接情報證據基礎之上的。這時，政治對于情報工作的微妙影響就開始顯現了。在布什、切尼和拉姆斯菲爾德等人的強大壓力下，CIA沒有一名職業情報人員敢于公開站出來，就薩達姆沒有違禁武器下一個肯定的結論。

特內特在接受9·11獨立委員會質詢時指出，薩達姆不會先發制人地對美國發動生化武器襲擊，而且也沒有任何情報能使國會能快速決定攻打伊拉克。特內特是前中情局局長，今年6月初因為個人原因辭職，但所有的分析認為，特內特只是這場政治斗爭的替罪羊。

五角大樓猛踩CIA

知情者表示，五角大樓和CIA在伊拉克威脅的評估問題上存在根本性的分歧。五角大樓一直公開聲稱薩達姆和“基地”有密切聯系，對美國構成了嚴重的威脅，而且薩達姆不會因為美國的恐嚇而退步，他最后肯定會研制和使用核武；CIA則在報告中對薩達姆和拉登的聯系、其武器研發能力，以及伊拉克遭打擊后使用生化武器還擊可能性等問題上，持模棱兩可的態度，很不中五角大樓的意。

因此就有人表示，與其說是拉姆斯菲爾德要和CIA斗法，還不如說前中情局局長特內特在和自己的上司過不去。要知道，五角大樓試圖控制美國情報界的努力一直得到白宮的支持。面對迫切需要正當理由對伊開戰的布什政府，CIA和特內特就像被燜在華盛頓政治“高壓鍋”里一樣難受，不給出符合白宮要求的情報日程表就不許“開鍋”。

曾和五角大樓情報收集小組打過交道的前CIA官員格里基特表示，五角大樓現在所做的，就是搶CIA的地盤。他說：“他們(五角大樓)現在做的事情，在過去一直屬于CIA的職責范圍。五角大樓可能覺得他們從CIA得到的情報和他們想象的不一樣。”CIA前反恐官員卡內斯特羅則指出：“五角大樓毫無疑問在將情報工作政治化。他們想把特內特從CIA局長的位子上趕走，就因為他在伊拉克問題上不愿說他們想讓他說的話。”

一個能說明五角大樓對CIA情報工作干預的重要事實，就是美國國防部特別情報小組的成立。雖然從表面上看，這一小組的使命是配合反恐，專門“過濾”美國情報系統的各種資源，找到被CIA等機構疏忽或輕視的重要情報線索，但實際上，拉姆斯菲爾德的這一舉動是對整個美國情報機構的不信任。而且后果更為嚴重的是，特別情報小組所要“尋找”的“被疏忽或輕視”的情報線索，將很可能是拉氏、甚至是白宮為賦予自己行動正當性而“量身定做”出來的“情報證據”。

除了設立特別情報小組，公開和CIA搶地盤之外，拉姆斯菲爾德還提議設立一個副國防部長，來監督國防情報局和其他軍方情報機構，并推出了一個“戰略信息”辦公室的主張。拉氏的這些舉措遭到了CIA等情報機構的反對，因為設想中的“戰略信息”辦公室將負責在海外散播對美國有利的錯誤信息，而這恰恰是CIA的傳統活動范圍。

CIA改革，“瘦身”還是“增肥”

“我們看到的是一列由一系列假設情報相串而成的列車，每個人都相信薩達姆恢復了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項目。情報部門完全按照經驗在做事，給假設情報列車加上了一節又一節的車廂。根本沒有足夠的證據來支持他們的假設。”美國參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羅伯特如此點評美國的情報體系。

但特內特辭職后，CIA情報系統改革的具體方向，使華盛頓又再次陷入論戰。有人認為，CIA幾年來的表現證明，情報系統需要“瘦身”，刪除一些繁瑣的中間環節，讓情報收集和分析的結果能盡快被上層決策者所看到；但反對者則表示，既薩達姆違禁武器等問題上出現錯誤之后，CIA等情報機構所要做的不是“瘦身”，而是“增肥”，通過增設人員和機構，更仔細地分析和確定情報的真偽，避免武斷地下結論。

還有建議提出，在未來設立一個新的國家情報機構主任，凌駕于CIA局長之上，指導美國大小15家情報機構的工作，并直接向美國總統匯報。

科賓對將所有情報機構放在一個人手下的做法提出了質疑。他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很簡單，情報機構之間的競爭就像商業公司之間的競爭，能給(決策者)最好的結果。如果把所有事務都集中在一個人手里，那就會更加集中，更加禁錮。所以我認為這么做是一個大錯誤。”

針對目前無國界的恐怖主義威脅，專家們認為，CIA迫切需要的是改變目前情報收集和分析工作的程序。由于CIA目前無法監控互聯網上阿拉伯語媒體和網站上一些單一來源的情報，因此專家們建議CIA招募更多的阿語翻譯和分析人員，加強對以上情報來源的監控，來分析恐怖分子的未來動向和意圖。而CIA和其他情報機構的合作，也能加強其自身分析處理這類公開來源情報的能力。

不管CIA未來如何改革，有一點必須確定，那就是CIA的獨立性必須得到保證。但在目前五角大樓逐漸蠶食CIA傳統地盤的現實下，這還是一個問號。失去獨立性，淪為五角大樓和白宮政策“制造”情報“助理”的CIA，對于美國外交和世界其他國家而言，是一個大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