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國企打造為真正的公司

中國原有的國家計劃經濟是如何成功轉型為目前競爭性日益加強的市場型經濟的？答案很簡單：建立一套能打造真正公司的有關政策——不論是外資還是非國有企業公司——并打破束縛供需關系的國家計劃機制。但是中國是一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其關鍵工業部門仍由國有企業所主導。二十世紀80年代，中國嘗試了各種改革努力，其中包括人們早已忘記的《企業法》，制定該法規的目的就是提高此類國企的效率和競爭性。在同一時期內，由于地方國企存在巨大的資本需求缺口，一種叫做“股份制”的東西應運而生。在僅僅5年的時間里，即從1988年到1992年，這種新體系替代了中國原有的企業結構，而政策轉型的標志就是1992年通過的《規范意見》。該《規范意見》和隨后的1994年《公司法》意味著中國企業將采用股份制的法律形式。

這一法規性措施的出臺將企業——尤其是國有企業——如何轉型成為股份制這一關鍵問題擺在了人們的面前。當然，《意見》和《公司法》提供了公司成立的框架，但是它們都沒有詳細詮釋應當成立何種公司。1992年底，政府作出的允許中國公司在海外上市的決定提供了答案：在境外律師事務所和會計師事務所的協助下，境外投資銀行可將國企轉型成為能在境外上市的股份制企業。只有外資投資銀行能夠提供解決這一難題的具體方案，他們所考慮問題的核心內容就是公司盈利能力的可持續性增長。相反地，以往國企的主要目標只是簡單的生產——而一般不負責所生產產品的銷售和定價。但另一方面，他們要全面負責許多其他事情，包括所有員工過去和現在的社會福利。

當銀行家著手工作時，他們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擯棄國有企業內部與公司生產性經濟活動無關的所有東西，因此一個新詞隨之而生，“剝離”。參照這些工作，會計師事務所根據國際會計準則起草一份審計報告。在一家國際投資者感興趣的新公司閃亮登場之前，國企需要進行很多剝離和審計工作。然后新成立公司以股份制的形式試圖在海外出售其股份。所有海外掛牌的中國公司都經歷了這些過程，對于所有參與者來說，這意味著大量的工作。

現在我們談一談中國人壽目前正面臨的問題。就在它十分成功地完成了國際上市后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里，2月初有消息公布，國家審計署完成了對這家上市公司母公司的審計工作。審計發現，母公司存在大量的資金濫用問題和非法及未經授權的貸款、投資和支出，違規資金總額達54億元人民幣。在該消息傳出的當天，中國人壽在香港的股價下跌了7.4%，且交易量異常高。三月中旬，有消息說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正在調查中國人壽的首次公開發行，該股再次下跌。針對這些情況，中國人壽表示，原先的中國人壽，也就是現在的母公司的確違反了某些保險法，并已經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通報了有關詳情。它還表示，上市公司不應當受到這些違規行為的拖累。這減輕了投資者的某些顧慮，該股開始復蘇。盡管該公司的股價遠高于其發行價格，但是投資者已經在美國提起集體法律訴訟。指控稱，公司高級管理層成員未能披露該審計信息，原因是他們知道披露這類信息會對新公司的首次公開發行產生重大的不利影響。這種沒有披露重大信息的行為違反了《美國證券交易法》中的一些條款。中國人壽極力為自己辯解，看來這一官司要獲得了結肯定還要花費不少時間。

那么這究竟意味著什么？首先，對國企進行重組不外乎會產生兩種東西：1) 一家干凈的適合上市的新公司，以及 2) 一家充斥著不良資產并有一大堆歷史問題的母公司或集團公司。因此中國人壽前公司出現大量問題也不足為奇。這里涉及的問題是管理層（事實上也是政府）如何處理國家審計署提供的審計信息。毫無疑問，這理應被當作重大信息進行處理，并完全應當在中國人壽的發行招股書中披露給潛在投資者。幾乎可以肯定的是，這一披露應當不會對公司的首次公開發行產生任何重大影響。

避免承擔任何法律責任正是招股書開頭的“風險因素”的目的所在。根據筆者的經驗，招股書這部分內容是管理層和監管機構中最不理解，也是最不喜歡的。管理層要么不同意所述風險的存在，要么擔心招股書中出現這些風險可能會對公司的首次公開發行產生不良影響。中國人壽案向世人表示這一部分內容是多么的重要：它的目的就是保護投資者、參與首次公開發行的承銷商和其他的中介機構。

中國人壽問題的核心是它的披露問題。支撐美國證券法的整個理念就是必須對所有投資者進行充分的披露，以便他們自己做出投資決定并且為其負責。這種方法與中國的通行慣例相矛盾。在中國，除非萬不得已，人們一般不愿意披露壞消息。由于中國公司開始在所有國際市場上競爭，這類問題將會不斷出現。中國觀察家應當將此類現象當作正常學習曲線的一部分，一條西方和中國所有公司在國際市場上必須經歷的學習曲線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