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在糖罐里的向日葵

初三，十月。西瓜看到有個啃著冰淇淋走路不規不矩塞著SONY耳塞有點不羈的有點男生又有 點男人的杜寒。西瓜當時想拽什么拽。

直到那天，有點小雨彌漫在空中。西瓜特郁悶地跑到學校外的店里買冰淇淋，然后就撞 上了杜寒。當然只是在同一空間同一時間撞上，后來就又撞上了同一個牌子的冰淇淋，撞得 西瓜心里更加郁悶，因為發福的老板大叔說那牌子只剩一個了。

西瓜是不喜歡和人爭的，說算了。西瓜吃不到喜歡的牌子調頭閃人。

杜寒也是不喜歡和人爭的，說那我要和路雪的好了。然后杜寒就追上了郁悶的西瓜送 給西瓜那個他們都喜歡卻只剩一個牌子的冰淇淋。然后他們莫名其妙地說了很多話。西瓜第 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冰淇淋，有幸福的味道，濃得化不開。

后來他們一起上了高中，不同的高中。相同的路線，相同的懷念。

西瓜生氣，杜寒就彈著吉他一直唱：sorrysorrysorrysorry......

杜寒生氣，西瓜就拿把掃把一直念：sorrysorrysorrysorry......

搗蛋的西瓜打破了杜寒最喜歡的一個藝術陶瓷，那可是杜寒親愛的老爸從大理帶回來的 紀念品。杜寒和西瓜都不生氣就騎著單車去野外山頂放自己涂鴉的風箏，兩條漂亮的長翅膀 的魚。忽然線斷了。西瓜靠在杜寒肩上問線斷了怎么辦線斷了……西瓜眼前的杜寒就在眼前 模糊了，只有被風吹得凌亂的發，晃啊晃的，刺痛了西瓜的眼球。

線會斷的，愛不會，笨西瓜。杜寒握著西瓜的手。西瓜的指甲上有燦爛的向日葵， 西瓜喜歡梵高。西瓜的淚就像風箏一樣在風中墜落，不知道在感動什么還是害怕什么。

一直到高三杜寒和西瓜都生氣了，誰也不唱sorrysorrysorry了。

西瓜說杜寒你身邊的花兒真鮮艷。杜寒說西瓜你要的我給的我要的你給的都散落了。 不是誰要離開誰的問題，是誰都沒有問題，離開本身有問題。

西瓜昏頭昏腦地說滾你大叔的。然后西瓜就跑了，跑開了杜寒的視線，跑到記憶的時 間海看看那些頹敗的色彩。

杜寒砸壞了最愛的木吉他修好了硬塞給了西瓜，當作最后的紀念。西瓜現在望著堆滿 塵埃的吉他想起杜寒常唱的《那些花兒》平靜地流淚。她想起那誰說過的：沒有眼淚心是一 面干涸的湖。她想只有這樣，那風箏上的兩條魚才可以飛翔，那些融化在幸福里的冰淇淋才 可以在陽光下微笑。

一只魚游過沒有記憶

一陣風掠過沒有痕跡

一場雨下過淹沒往昔

西瓜唱起杜寒寫的歌……

大一的時候西瓜意外地收到杜寒的信。沒幾個字的東東熏得西瓜漂亮的眼睛睜不開。

瓜：不要把眼睛睜得像個燈泡

快半年了你習慣那邊的生活沒

俺現在算是知道了為啥北方的冬天才是冬天

應該有個人把你的手塞進他大大的外套了吧

應該有個人把冰淇淋塞在你饞嘴里了吧

應該有個被你搞得像個剛抗戰回來的難民了吧

突然覺得你以前喜歡的那歌還是可以用來洗耳朵的

懷念……寒

西瓜的所有防線在被杜寒的幾個破字擊潰以后，才明白原來一直想要遺忘的人不是因 為不愛。原來以為有些東西不過是漸漸稀薄的劣質葡萄酒，現在看到的卻是濃如血液的浪， 洶涌而至，將整個人完全覆蓋。

西瓜回到老家和杜寒一起過了圣誕節。

他們坐在曾經的校園里。吃著冰淇淋，回望著過去的時候一切都云淡風清。像夏天把臉 埋在冰上的感覺。

西瓜拆開杜寒送的東西，一本書，梵高的自傳。西瓜跳起來，穿著那么厚重的白色外 套，像小小的北極熊。

很久以前就買了，一直放在抽屜里。杜寒笑著。

很久是多久？西瓜翻啊翻的。

去年，去年你生日的時候。

嘿嘿，去年我一個人過的生日哦。她們勸我啊勸我說那個叫杜寒的神經病你叫他按時 吃藥就對了，其他的，就當你也發瘋了一回。

杜寒拆開西瓜的禮物，以考古學家的專業態度研究著那個像印第安人頭像的陶藝品。

那可是木木從西安幫我搞來的哦。

杜寒扯出那根有多拉A夢頭像的發夾夾在細碎的發上，這個東西我不明白。

這個啊這個就送給你的公主啊。西瓜把冰淇淋勺咬在嘴上。西瓜一不自在就咬東東。

杜寒很深沉地搖頭：都這么些年了，你當你peter-pan哪？笨瓜。

老古董。西瓜喊。

那年寒假西瓜很少跟杜寒見面。彼此只是在郵件里你轟我炸。

一月初，下了幾天的小雪慢慢地在光頭樹枝上變得妖嬈。對這個南方城市千載難 逢。那天西瓜接到杜寒要去參加一個郵政主辦的歌唱賽的消息，立馬把自己從鬼影拉回人形 。自感冒以后，西瓜小朋友就縮在窩里過了一段豬的生活。當然沒麥兜那么可愛。

盡管老媽對著西瓜的屁股影兒喊你是不是還想讓屁股繼續遭罪。

盡管電話那頭的木木大呼西瓜小朋友你是不是想步尼采的后塵。

盡管盡管如此。我們的西瓜同學還是拉了一幫友友像革命烈士一樣沖到了前線。

比賽那天杜寒唱的是《開在糖罐里的向日葵》。西瓜聽杜寒提到過，杜寒寫了很久的 一首歌。

領隊的西瓜就在下面扯著破鑼嗓子喊：杜寒杜寒天下第一，杜寒杜寒天下無敵。搞得 不知情的群眾還以為這是一武林爭霸賽。

當然杜寒同學拿了第一的白花花的銀子被這群家伙的胃剝削了2/3。

西瓜理所當然地住進了醫院，高燒幾天，持久戰。杜寒來看西瓜的時候西瓜說我要吃 冰淇淋，然后淚就像點滴瓶里的液體漠然滴落。

模糊的淚眼中西瓜覺得杜寒真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好看可是越來越模糊到后來就不 見啦，西瓜夢到自己一個人去了那片盛放著向日葵的花海。

醒來后就看見杜寒握著自己的手趴在床邊沿，那一刻西瓜覺得自己好像睡美人，那樣真 實的童話。

西瓜還是在無意中看到了杜寒的她的照片，還有他的題詩呢：

V年V月V日雪

原來一切都只是曾經。

那么長的頭發我留到死也不會有那么長的頭發。

那么甜的笑我笑到死也不會有那么甜的笑。

黑白的照片里，有種時間的味道。

也許我和寒只是兩條注定相交的線，有過一個交點后漸行漸遠。

愛是什么，是你手里捏著那枚繡花針，你穿針引線，縫合，重疊，交錯。

可到最后我還是被針尖刺破指尖，沒有人可以觸及的疼痛。

開學的前兩天。杜寒約了西瓜出來。西瓜一路沉默。

你難得安靜哦。杜寒有點奇怪。

從喧鬧到安靜這是不是一種成長？西瓜問自己。

她想起黃磊說我們在經過的愛情中，都不是看到了對方，只是看到了自己。可西瓜覺得 她連自己也沒看清過。

他們在廣場看小孩子放煙花，一閃一閃的那樣美好的夜。悶了很久，杜寒從兜里掏了個 東西出來——西瓜在圣誕那天送他的多拉A夢的發夾，他把那個東西夾在了西瓜的頭上。

西瓜愕然。我是叫你送給你的公主的，同志。

你就是我的公主。笨瓜。

你這個大騙子，我什么都看到了。西瓜轉過頭。

看到什么了？杜寒一臉茫然。

你的錢夾……西瓜深呼吸深呼吸不準自己哭。

杜寒拿出錢夾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狂笑。就這……哈……這是我媽18歲照的。

你媽？那是你媽……西瓜跑過去把杜寒的碎發搓成一團亂雞窩，然后幸福地開跑。

開在糖罐里的向日葵

向著燦爛的光飛翔

橙色羽毛掛在天空微笑

她不愛太陽

她愛曬著太陽的冰淇淋

她說它們不會融化

不會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