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刀的詩

遠方

我們成為我們的遠方

我們終將成為

我們的露水

直到今天，我才想起

這些話

從一本書中探出頭來

外面街道發(fā)白

有一些樹在夏天死掉

葉子落盡

像條魚

脫光了鱗片。白花花的身子

有一些死者至今還未安息

有一些骨頭終久不化

一個少年的畫面

ｌ ９ ９ ３年夏天

一對父子

站在路邊

樹陰下有人修鞋有人算命

他們坐在矮矮的凳子上

頭發(fā)凌亂

眼神清澈

他們望著地面嘿嘿地笑

車流擦身而過

順勢帶起一溜煙塵

自行車鈴蓋住了蟬鳴

他們站在太陽下

汗流滿面

他們站在十字路口

向左看

向右看

兩邊都是洶涌的人潮

立秋過后的幻滅

那個等車的人還在

抽煙

劃起一根火柴

回憶出一些下午的形狀。風(fēng)很大

日子很小

怕孤獨的人不停地做愛

窗戶沒關(guān)，一些草屑落進來

胸口恍恍惚惚

有點疼

鏡子在秋風(fēng)中

已經(jīng)暗淡

那一匹馬

一

說到馬

就等于是說到你自己

水聲淙淙

那些嗚嗚響的

除了風(fēng)

就是你的花朵綻放

就是我的

大好春色，從后背打開

你的缺口

我手握韁繩

殺機最小

二

再次說到馬

我的刀口帶血

映照你的紅繡鞋

這中間有許多年

我逛窯子

讀經(jīng)書

在燈影之上

一再觸及

那片飛花傷人的刀光

現(xiàn)在，我依然是

在燈影之上

手挽韁繩

把你觸及

我說，那一匹馬

那一匹馬喲

在淺草深處

一起一伏

除此之外

一

除此之外

一場夜雨

閑置了三十年

河?xùn)|河西

季節(jié)飄搖

還有人

醉里挑燈

舔刀尖

把一封舊信投入火爐

把殺人的招式

繼續(xù)演練

左手鑼

右手鼓

我提人頭

誦佛經(jīng)

把一個招式

演練千遍

二

你說

愛情懸而未決

你說這句話的時候

我的表情

懸而未決

除此之外

只有刀在墻上

靜靜出鞘

胭脂落

漸漸地

人就走光了

空出一些地方，池塘上方的

藍色月亮

比你冷

比你更鮮艷。半個乳房

落滿灰塵

隱隱約約

還有什么好說的，比如你

迎風(fēng)一刀

絕了袖底寒風(fēng)

又一刀

斷了半生和睦

還有什么好說的

胭脂落盡

之后美人遲暮

之后英雄末路

（胡一刀，男，２５歲，現(xiàn)居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