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到過樓觀臺的人,真不敢相信,關中大地上,竟然有兩萬三千畝連片竹林,一百多不同類型的品種竹!
樓觀臺竹林,歷史久遠,早在西漢時,司馬遷在《史記》中就有“渭川千畝竹”的記載。漢魏以來,歷代都在周至設“司竹”官職,專司竹子的管護、栽植和采伐。至今,緊鄰樓觀的司竹鄉,仍然家家植青竹,村村有竹園。
上世紀六十年代以來,省屬樓觀臺實驗林場開始南竹北移,先后從湖南、湖北、浙江、江蘇、四川等地引種一百九十一個竹子品種,經多年馴化優選,存活竹子十八屬一百五十種,建成了全世界緯度最高、全中國第二大竹類品種國,也是國家級森林公園。
樓觀臺以老子說經名揚天下,而樓觀的連綿竹林又與道教文化相得益彰。這里,裊裊香煙從含著露珠的竹葉飄過;三三倆倆的道士們,在竹蔭下談經論道,在竹林間閑徑信步;經聲、道服、羽扇、竹影,映襯著洞天福地的清靜、幽雅、空靈,讓人從心靈深處佩服古人將這里譽為“天下第一福地”的慧眼!
翠竹神化了樓觀,引來無數文人騷客到這里賞竹、畫竹、詠竹。在周至當過縣尉的白居易曾經吟出過“日暖愛行深竹里,月明多在小橋頭”的名句。他在任上還寫過一首《新栽竹》:‘佐邑意不適,閉門牧草生。何以娛野性,種竹百余莖。見此溪上色,記得山中情。有時公事暇,盡日繞欄行。勿言根來固,勿言蔭未成。已覺庭宇內,稍稍有余清。最愛近窗臥,秋風枝有聲。蘇轍也在西樓觀寫出了《次韻子瞻南溪避世堂》詩:“拄杖行窮徑,圍堂尚有林。飛禽不驚處,萬竹正當心……”元代詩人李道謙在他的《樓觀》詩中寫道:“……白云深鎖燒丹灶,翠靄高橫望氣樓。山鳥飛鳴穿野竹,巖花零落逐水流…,”一定是樓觀的竹海竹濤激發了他們的詩情詩意,才進發了靈感,流下了名篇,才讓詩韻伴著竹韻,流淌至今,波連無際……
觀竹賞竹,夸竹贊竹,條分愛竹,古今皆然。蘇東坡說:“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使人瘦,無竹使人俗。”誰敢說,竹子沒有魅力?!這種魅力,來源于竹子的特殊氣質。
花有花的美艷、芬芳,草有草的淡泊、清幽,樹有樹的挺拔、偉岸。然而,集花、草、樹三者之長于一身的竹,卻是鐘靈毓秀,尤物天成。況且,花有盛衰,草有榮枯,樹有輪回。它們在四季變遷之中,不斷地遷就,不住地屈從,以圖適之應之,生之存之。而竹,自破土之后,便始終如一地青翠著,從不在意四季更變,從不折腰俯就,自成清韻。你看,竹葉秀美清麗,竹枝灑脫裊娜,竹桿筆直剛勁,一桿竹,就是一首詩,準能不為之吸引,誰能不為之傾倒……難怪,古人將她列入“松,竹、梅”的歲寒三友之列,更與“梅、蘭、竹、菊”共享“四君子”之殊譽!
古往今來,人們之所以一脈相承地敬竹、友竹、美竹,正是因為她鐵骨錚錚卻又亭亭玉立;她瀟灑飄逸卻又虛心謙遜;她正直堅實卻又坦然清雅。她無論經歷多少惡風苦雨,總是不卑不亢,充滿了蓬勃向上的生命力;她不畏嚴寒,凌霜傲雪;她不懼酷暑,高風亮節;她枝橫云夢,葉拍青天;她佳麗群居,不嫉不妒,親密和諧。她是風雨中的強者,她是永菜青春的智者,她是人們談玄說妙的雅伴!
于是,竹便衍生成一種幽邃的境界,一種高潔澄明的象征,一種水讀永新的文化,一種若俗若雅的神秘,一種“竹報平安”的吉祥……
其實,不僅是因為文人墨客的推崇與褒獎,竹才受人青睞,身價倍增。其實,竹子原本就在人類的生活中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從以竹書記年的古遠的竹簡,到籃、籠、笈、筆、筐等生活用品,從鮮嫩可口的竹筍,到精英奇巧的竹編工藝品,從熊熊燃燒的篝火,到人們寄寓和抒發高妙情懷心音的笛、蕭、竺、茄、竿,——都是竹的情緣,——都是竹的奉獻,不禁讓人感嘆:“一枝一葉總關情”!
閱讀一坡青竹,每一桿都是一部蘊含奧秘的奇書,讓人受益無窮,回味久久。每一個感悟,每一次回味,都是一技美麗可心的書簽。這書簽,夾在令人心動魂牽的章節上,永遠令人難以忘懷,時常讓人募然回首……
走入竹園,就是走近了“大音稀聲”之境。這時,人自然也就學會了善聽竹聲,善解竹語。這時,那一竿竿青竹似乎變成了電視機上的“竹節天線”。那一片片竹林便是電視屏幕。這時的你,也就走上了電視,走入了畫面,進入了角色。有風吹來。竹葉響動,竹語喃喃。這竹語,有如一種親切的音樂,上可以對天力透紙背,下可以對地入木三分,鳥兒們的嘰嘰喁喁是恰到好處的配樂或插話。竿蘊警句,葉帶禪聲。善悟竹語的游人,便成了如癡如醉的八仙了!
假如,在月華如水的幽光下,假如,在竿竿滴翠的細雨中,假如,在落日余暉的斜陽前,假如,在雪打霜欺的嚴冬里,你攜眷邀友漫步竹林,面對風來自成清籟,雨打更發幽音,夕照方見青翠,雪壓愈顯剛強的詩情畫意,一定會產生“竹不留人人自留”的依戀,不忍移步離去。與竹為伴,便有了別樣的賞心悅目:清晨,一林露珠,顆顆清新;滿竿綠葉,片片芳菲。日中,蟬唱鳥鳴,水流云在;竹枝肅立,靈氣浮動。入夜,風梳碧葉,婆裟清癯;浩月當空,素雅寧馨……那種感受,當是何等的心曠神怡,酣暢淋漓!
——這感受,樓觀臺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