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和四個女人

到了該抱娃娃的年齡了，我仍然孑然一身，連孩子他媽生出來沒有都不知道。一位好心的大嫂見我可憐，發誓非要幫我找另一半不可。那以后不久，這位大嫂就帶了一位女孩子來見我。盡管我怎么看也不像我的“另一半”，但還是決定先跟她建立最低一級的外交關系，盡管我認為這跟她炒得一手好回鍋肉不無關系。

那以后不久，我認為她雖然比我還難看，但還是在她的斡旋下跟她建立了大使級關系，這說明我們的關系有了進步。她對我也比從前放肆，從前她只敢摸我的手，現在敢摸我的臉了，而且有人沒人都敢，有時候甚至還敢把手伸進我衣服里去，為我撓癢癢，也敢當著外人的面盯著我的眼睛看半天，盡管后來總要來一句：“你眼角有眼屎。”

然而，就在我們準備更進一步時，她出了一個許多男人都碰到過的難題，要我回答這樣一個問題：“假如我和你媽同時掉進水里，你先救誰？”我平生有兩個最怕，第一是最怕大白天碰到鬼，第二就是最怕碰到這類問題，現在偏偏讓我給碰到了。我求她放過我，請她另外出個題，除了這個問題，我愿意回答任何問題。可是她說：“你就說說吧，鬧著玩，說什么都沒關系？”我說你可是有言在先，是鬧著玩的，你可別當真。她說你放心吧，我不會的，騙你是小狗。于是我這樣回答：“如果你和我媽同時掉進水里，我當然先救我媽，因為如果你淹死了，我還可以另外去找一個，但是如果我媽淹死了，我就再也沒有媽了。”

那以后她就不跟我聯系了，好像世界上不存在我這個人。我打電話試探：“什么時候再請我吃回鍋肉啊？”得到的卻是這樣的回答：“你想得還真美，想吃回鍋肉，我看你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是鬧著玩的嗎，怎么當真了？我有自知之明，明白這輩子再也吃不到她做的回鍋肉了。但我也不想吃她那自標的“天鵝肉”，因此再也沒有“糾纏”過她。

又過了大約半年左右，又有一個女孩子來到了我身邊。盡管這位的外表比前面那位“回鍋肉”好不了多少，但是好歹是我自己看上的。于是我想：反正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就像賣不出去的陳貨，既然有人愿意要，降點價賣了算了，我們也算門當戶對。然而那以后不久，這位又要我回答這個問題：“假如我和你媽同時掉進水里，你是先救我還是先救你媽？”我嚇得腿都軟了，心想這些女孩子怎么都喜歡問這種問題啊，或者說怎么喜歡問這個問題的女孩子都讓我碰上了啊。我真是倒了血霉了！

就在我求她換個問題的時候，她說：“你就說說嘛，我又不會當真，說得不好也沒關系。”我想既然又是鬧著玩的，我媽也聽不見，不妨就揀她滿意的說吧，先把她騙到手再說，假如真的發生了那樣的事，我還是會先救我媽的。于是我就揀她滿意的回答：“如果你和我媽同時掉進水里，我當然先救你。”

“為什么？”她仿佛吃了一驚，瞪大眼睛望著我。

“因為我媽會游泳，她年輕的時候還橫渡過長江呢。”

這下她該滿意了吧？誰知她一下變了臉，說出來的話比北極的冰還冷：“你心中連自己的母親都沒有，還算一個人嗎？一個心中連自己的母親都沒有的人，一定是個冷酷無情的人，今天可以對他的母親冷酷無情，明天就可以對他的老婆冷酷無情，哪個還敢嫁給你？”我這才知道，這個女孩子跟別的女孩子不一樣。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回答先救我媽。我真的懊惱死了！

經人介紹，我又認識了一個女孩子。按理說這是好事，有女孩子喜歡我，說明我還不是沒人要的爛貨。可我卻發起了愁———萬一她也問我這個問題，我該怎么辦？是回答先救她呢，還是先救我媽？換句話說，她是第一個那樣的人呢，還是第二個那樣的人？

我實在拿捏不準。不過我很快就有了主意，一開始就跟她約法三章，規定：我們談戀愛可以，但是不準問我這個問題———如果我和你媽同時掉進水里，你先救誰？還再三強調：“你問也白問，我是不會回答的，打死也不會回答。”女孩子說：“你放心吧，我不會問你這個問題的。我現在不會問，將來也不會問，打死也不會問。”

我大喜，以為終于碰到了一個沒有神經病的女人。誰知第二天，介紹人就急忙跑來問我：“老實告訴我，你們家有沒有神經病史？”我說：“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們家才有神經病史呢！”介紹人又問：“那你從前得過神經病沒有？”我終于明白她的意思了，急忙說：“你可別誤會，千萬別誤會，我沒有神經病，從來沒有過。我正常得很，正常得很。你可別聽那個女孩子瞎說，這可是關系到我名譽的大事，弄不好把我一生都毀了！”介紹人看著我，若有所思地說：“明白了，我明白了。”“你，你明白什么了？”我小心翼翼地問。介紹人繼續若有所思地說：“一個喝醉了酒的人，總喜歡說‘我沒醉’。”說完趕緊逃之夭夭。還緊緊地捂著嘴，害怕走慢了我神經病發作會讓她滿地找牙。

終于有一天，我又認識了一個女人。如果我沒說錯的話，這應該是第四個了。這個女人，會不會也向我提同樣的問題呢？這一回我更聰明了，決定來它個先發制人，于是我們剛剛混熟，我就搶先問她：“假如我和你媽同時掉進水里，你先救誰？”我的話音剛落，她就殺豬般叫了起來：“天哪，你好意思問我，你還算個男人嗎？這問題應該我來問你。假如你還是個男人的話，就回答我的問題。說，假如我和你媽同時掉進水里，你先救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