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醒來,竟是黃昏時分。
記起來了,昨夜醉了酒,直到天明。頭有些痛,索性出去走走。
街燈依次亮起,路上是悠然行走著的人們。已然春日,灰色樓群包圍下的小公園里,迎面走來兩個大學生模樣的情侶,嬉戲打鬧著,留下一路歡快的笑聲。
再過一會兒,這個城市的夜晚就會處處燈火通明,但今夜能否人人安睡?
昨天這個時候,她的電話過來,“情人節你再找一個人過吧,我想我們不合適,你清楚原因。”之后便是輕輕的啜泣聲。回過神來再撥過去,對方已關機。
春日,最是不堪愁腸。
講一個故事吧。
畢業前的最后一次聚會。
天花板上的燈熄了,大大的房間里,只幾盞燭火燃著,圣誕樹披了彩帶,在地中央眨著五彩的眼。大的喧鬧過后,有靜寂浮上來。
二十幾個男孩女孩擁著,女孩戴了一頂聯歡用的花環,開始唱起那首《Just here waiting 》,光環映照里,美麗而脫俗,像極了一個天使。
又一輪喧鬧之后,大家回到酒桌邊,談話再次熱烈,海闊天空地叫喊,毫無顧忌地撕扯,重新斟滿酒杯。男孩就坐在和她相鄰的餐桌邊,她已經喝得面頰緋紅,和她同桌的女孩子們有的默默流淚,有的則放聲大哭。
他從未向她表白過心跡,如今,就要分別了,他的心里突然涌過一份感傷。說出來吧,總比什么也不說的好。
只是,他的酒杯尚未端起,就見她端著杯子,繞過人群,徑直向他走了過來。他很驚異,平時交往甚少,他們中間實在隔著長長的距離。
“我來只是想告訴你,我曾經愛過你。”她說。“真的?那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呢?”“現在說也不晚, 你只要知道就行了,別的不重要。”
內心涌起絲絲苦澀的同時,他知道,自己錯過了一段可能發生的美好愛情。
天快亮了,他望到了窗外天邊的黎明--人在清晨時候清醒無比。
還有一個故事。兩個人認識了幾年,但都個性保守,他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提過半個有關愛的字眼,只是默默地為她做著一切,陪她歡欣,伴她落寞。她可以從他羞澀的眼眸中察覺那一股灼灼的愛意。幾次三番,她向他暗示和鼓勵,他卻只是木訥呆傻,不曾也不敢開口。
一年后,她接受了另一個男人的求婚。他被邀了來。他敲門,她來開門。
那個午后的陽光溫暖,從樓道的窗子里射進來,但門里門外,卻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門里,眼神憂傷怨艾的女子身后,是新郎和親友們的歡樂和喧囂;門外,卻是一個神色黯淡,疲憊而懦弱的人。
“如果他現在開口,說出那三個字,我還是可以放棄一切,選擇這份遲來的幸福!”但他沒有。
十年后,他一直沒有結婚,她也終于在抑郁中病倒了。他來看她。支開了所有的人,她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所有的郁結和疑問化成了一句:“你究竟在等什么?”
“我在等你。”
“等我什么?”
“等你先開口啊!”
無論現實還是戲劇里,兩個同樣羞澀內向的人的相戀往往都是悲劇。
八月的黃昏,煙霧輕輕彌散,縈繞出一個凄清的故事。《八月照相館》里,患了絕癥的男人守護著家傳的小小照相館。如果不是出現了她,可能這一生就這樣安靜地度過了吧。充滿想像力,多情而青春的女孩,激起了他生存的愿望,但他也只能是壓抑了內心難言的愛戀。生命最后一刻,他拍好了自己的遺像,放大了女孩的照片,掛在了自己小小照相館的櫥窗上,之后,靜靜地去了。當女孩再次回來,再也找不到愛人的影子,她只看到了照片,照片里,自己那樣燦爛地笑著,圣誕的歌聲響起,她泣不成聲。
生與死隔斷了那么相配的兩個人,最終,他們也沒有互訴愛意。年華嬌艷如花,今生相聚已無期。
影片《青澀戀愛》里,一個經典的情節:有著薄霧的清晨,女子從夢中醒來,看到了窗前那個站立著的男子,他平靜而散淡,嘴角有著微微的笑。憶起了昨夜種種,她知道他守了她一夜。
男子終于還是離去了。CD機里幽幽地放出低呤淺唱的男聲:Remeber the one who lives here, once she is the true love of mine......有眼淚奪眶而出。女子心悔如弦,無奈地斷散。
為什么不伸出手去與他相握,或許這一生一世,就只差那一句“我愛你”。
看多了悲劇的愛情故事讓人傷感。里面反復糾纏著一個關鍵所在,說與不說區別那么巨大,不敢說出那三個字的人是可憐的--懦弱必須付出代價。
可以這樣想:戲劇終究是戲劇,事世已變遷,現實世界里,勇氣會給溫吞的愛情以顯明的亮色。
就似《浪漫櫻花》里,郭富城追至東京,勇敢地對已踏上婚禮殿堂的張柏芝說出那三個字之后,滿天櫻花綻放開來,有馥郁充盈。那場婚禮,也本就是一個考驗,看你勇敢不勇敢。
其實,拋卻了世俗繁瑣,人人都有力量,一世只愛一個人,現實世界里,縱有那么多的羈絆,但讓自己不懦弱,多一些親密與溝通,不要羞澀到底,定能讓愛天塹變通途。
天亮之后,春日當堪愁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