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veonettes:帶著去飆車

GarageRock(車庫搖滾?我不確定它的中文名，但確實有人這么叫喚)是那種很容易在地面上生長的東西：首先，它要求越簡單越好，頂好是三個和弦到底，一首歌時間不要超過3分鐘；其次，它廉價，一點不以高貴自居，最破的嗓子和最爛的吉他就能做出來；再次，它舊得不得了，差不多趕得上扔在旮旯里的杰克，凱魯亞克了(不可否認越古老的東西越有生命力，千年馬蹄蓮一旦重見天日還會發(fā)芽開花)；同時，它符合某種新世紀的浪漫幻想，伊甸園之夢也罷，西部傳奇也罷，甚至和海盜和安徒生童話都扯上關(guān)系——反正有了那么一點點返璞歸真的面目；此外，它和車庫最大的聯(lián)系之處就是可以在一條高速公路上沒完沒了地撒過去。根據(jù)以上總結(jié)，我認為從一堆稀奇古怪自命不凡的新晉熱門樂隊里面揀到TheRaveone~es應(yīng)該不算件壞事，甚至在第一遍聽到現(xiàn)場版“SomewherelnTexas”時還來了點小激動，順手就把它傳給了好幾個在線的好友。

這年夏天氣溫高得不同于往常，一到夜里就會睡意全無，只能把時間無辜地交給萬維網(wǎng)，損失是健康和皮膚每況愈下有了未老先衰的征兆，收獲是硬盤里的MP3在以幾何級增長。因為音樂這樣通透的折磨和甜蜜的強迫癥，我愿意把機子不間斷地開240d、時，即使在第240小時會心肌梗塞突然死去，你別告訴我該去停一停歇一歇(保持大腦的新鮮度?)，我說我做不到，我說我在聽((WhipltOn0就能很興奮。

又干又瘦的白種男子：吉他Sune RoseWagner；身高6英尺(約1.82米)的金發(fā)女郎：貝斯Sharin Foo。他們不懷好意地在降B小調(diào)上合作了這樣一張8首歌的EP，然后揣著它半試探半挑釁踏上了前面的搖滾征途。從北歐到北美，一路口吐臟話，擺弄卡通姿勢，毫不掩飾要追求幾許戲劇效果，主打歌“AttackoftheGhostRiders”(鬼魂騎士的進攻)里頭唱得明白：臉上涂唇膏／天上正打雷／樹影在搖曳／別問為啥會。

沒想到方一踏上合眾國，即被形容為斯堪的那維亞版TheWhiteStripes，兩個心高氣傲的丹麥人叫屈不已，馬上向外聲明“只是兄弟姐妹一般的感情”，不像Stripes的Meg和Jack曾是夫妻。

27歲的SharinFoo聰明地領(lǐng)會到新大陸尚屬一塊等待開啟和征服的土地，要用它來撒播明星之夢。“通常，在丹麥，人們不大有自信，”她說，“但我們有一大堆。”Foo的祖父來自中國湖南， 因此她身上流著四分之一中國血統(tǒng)，少不了幾分東方情結(jié)，曾經(jīng)去印度攻讀了一門古老的專業(yè)：興都斯坦古典樂，回到哥本哈根以后在本地及附近俱樂部里唱歌。命中注定她要撞上從西雅圖返鄉(xiāng)的SuneRoseWagner(他從前的樂隊叫PsychedUpJanis，這個Janis多半是JanisJoplin了)，兩個人都對國內(nèi)流行界不屑一顧，覺得那些人根本沒有進取之心，兩個人也都對鄰國瑞典贊嘆不已——自ABBA以來到如今的Hives，已經(jīng)出了一大批具有國際影響的音樂團體。那么，誰來振興丹麥搖滾呢?當(dāng)仁不讓就是他們自己了：TheRaveoneEes!

還是在去年差不多同一時間，TheRaveoneEes就以這張((Whip，tOn0首度登臺，果然讓聽眾大吃一驚。有不少人甚至覺得自SonicYouth以來，還沒聽過這么狂躁的東西(我肯定此人不聽工業(yè)噪音)，也有人指出他們揀了太多美國垃圾，如此說法也不算空穴來風(fēng)一一Sune根本就是在BuddyHolly，EvenlyBrothers、Suicide的淫浸下長大的，又無比熱愛約翰’休斯導(dǎo)演的電影。出自對低俗文學(xué)、黑色電影、希區(qū)柯克的偏嗜，他打定主意要用音符來生產(chǎn)催眠和自虐，于是寫出來每一首歌畫面感都十分強烈， 并且說不出的曖昧。在我看來，“VeronicaFever”再現(xiàn)了要么薩德要么萊奧波德的小說，“CopsOnOurTail”一定與《蜜月殺手》或《邦妮和克萊德》有關(guān)，“BeatCity”則差不多就是《天生殺人狂》了。Sune本人未具多少特色卻耐聽的細嗓門，通過效果器以后已經(jīng)七零八落，經(jīng)過耳膜以后更加所剩無幾，保留在意念中似乎只是刪節(jié)的原版。乍一聽上去必然會察覺到幾分不和諧， 因為歌曲只著力于快速行進、穿梭和沖刺，28分鐘聽不到幾處高低起伏，讓你在暈暈乎乎之中和Lo-Fi還有噪聲一起把身體卷成一支麻花，朝順時針方向旋轉(zhuǎn)，任憑尖厲的Buzz嘯叫著把它拆分。每個聽((Whip，tOn0的人可能都懷有罪惡感，我也是，不過轉(zhuǎn)念之間，罪惡已與快樂合為一體——兩件事物同樣程度地不需要理由。

一年以后Raveonettes再次亮相，正式發(fā)行了完整的《ChainGangOfLove》，和《WhipltOn》正好形成呼應(yīng)(專輯標(biāo)題就是來自上一張中那首“Veronica Fever”的歌詞：explosive smell whenblack leather comes to you，beating that ass withthechaingangoflove)， “這張專輯可以作為一千部電影的原聲，只要當(dāng)中出現(xiàn)如下場景：夜晚，駕駛一輛汽車在美國某條公路上飛馳。”BBC的音樂評論如是說。可見從“抽它”到“愛之鐵鏈囚徒”，Sune和他的女搭檔其實只做了一個足以稱道的改變，那就是把小調(diào)音階移到了大調(diào)音階，F(xiàn)oo解釋說：“通常小調(diào)用來表達的是陰沉和憂傷，而大調(diào)會顯得歡快、愉悅一些。”13首歌仍只有短短35分鐘，重復(fù)著上一張的簡單和橫沖直撞：沒啥轉(zhuǎn)換的和弦，干脆利索；借助于鼓機錄音，“LoveCanDestroy'’索性就由一只節(jié)拍器從頭晌到尾；以及大片背景噪音。值得一提的是加重了女聲的份量，情景則一改邪惡面目，走上純潔路線，類似于伯格曼影片《芬尼和亞歷山大》——里外充滿孩子的幻覺。有時候覺得自己真是太明白他們的居心了，從整張專輯鬧哄哄的氣氛就能想起西方人過圣誕節(jié)的場景，其樂融融：“Chain Gang OfLove”如一出小丑鬧劇，“NoiseSummer”開頭模仿了一段可愛的拍手聲，表現(xiàn)得萬分稚氣，“The Truth About Jonny”可能與童年鬼故事相關(guān)一一聽GarageRock是需要一些想象力的，另外還需要幾分容忍，當(dāng)你越來越傾向于粗放的無所顧忌的表達方式，就越對它欲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