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為了根本不能維持我生活的幾百塊錢工資,我出賣了自己的靈魂和最后的才情。我相信自己是一只蒼蠅,寧愿就這樣的掙扎,就這樣的在灰色的小小的天空里飛翔。
“我愛你,因為我是一只蒼蠅”,當我把這句話發給我的一位和我聊了很久的網友時,她連忙給我糾正是“蒼鷹”而非“蒼蠅”。我鄭重地告訴她,我沒有打錯字,我要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不再迷信崇高和偉大,也不再癡人說夢一般地為自己設計著在父母認為是正統的生活之路,站在這個讓許多無知的人大放厥詞的世紀之初,我悲哀地堅信:我沒有未來。
我是學中文的,大學四年被老師批評沒有讀過的作品何止是四大名著,厚厚的作品選對我來說似乎不是專業教材,而是手紙。我有個很不好的習慣就是喜歡用書作手紙,而且浪費得很,一本厚厚的《現當代作品選》不出兩個星期就用完了,室友老是抱怨我窮得連一卷衛生紙也買不起。很愛書,并且教了一輩子書的父親多次打電話催我畢業前把用過的書都帶回去,不愛撒謊的我只得騙父親,說我的書在搬寢室時都弄丟了,父親當然覺得很可惜,只是我為此很自責了一陣子,我想我不應該騙父親,這也是沒辦法啊。難道我能告訴父親我把那些書都做手紙用了嗎?這到底讓我想起了父親的書架,那給我孤獨的童年和少年生活帶來不少樂趣的各種書籍,曾經是多么的讓我神往。14歲那年,父親為我買了一個很好看的臺歷,每頁上都印著席慕容的詩,一頁一頁地翻開那些似懂非懂的詩句,我不僅愛上了詩,而且能用少年時代那特有的哀愁寫上許多短句,只可惜少年的詩情和少年的純情是一樣的命運,到今天已蕩然無存。
前些日子一位對色情圖書頗有研究的好友很熱情的向我推薦一部色得不成樣子的盜版書,但我只瞟了一眼就還給了他,好友緊張地問:“老兄,你是陽痿還是性冷淡,這樣的書還不合口味,以前的你可不是這樣子的。”
我如實地告訴他:“我在那個方面沒問題,只是近來患有眼疾,不便閱讀文字。”是的,我越來越相信我患有眼疾,于是我戴上了用兩枚銅錢作鏡框的眼鏡,開始從“錢眼”里去看這個多彩的世界。“文字”是個缺乏色彩而又很細小的東西,從“錢眼”里看上去很模糊,自然沒辦法閱讀了。
放棄了“除了色情文字我對任何文字都沒興趣”的宣言,我發現自己的興趣并不是原來想象的那樣廣泛。盡管我在自己的簡歷里也虛偽地寫道愛好寫作和法律。
因為一個很特殊的原因,我只能待在內地某公路管理機關做一些和無聊的人或文字打交道的事情。很難想象個性張揚思想前衛的我這樣地委曲求全,是忍受著怎樣的痛苦。可是我還不能把痛苦表現出來,我要裝著很滿足很快樂的樣子。當副局座苛刻地對我寫的材料提出批評,我還用十二分的虔誠去改了五六遍時,我就知道,原來的我已經死了,我已經走向了另一個極端。為了根本不能維持我生活的幾百塊錢工資,我出賣了自己的靈魂和最后的才情,明明知道不適合現在的工作,但是響應“先就業后擇業”的號召,我相信自己是一只蒼蠅,寧愿就這樣的掙扎,就這樣的在灰色的小小的天空里飛翔。
也許聽說我承認自己是一只蒼蠅,先前和我一起放縱過的女孩會很生氣,如果我真是蒼蠅,她不就是一堆臭肉嗎?美麗而高傲的她肯定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她一定還在那里相信那個曾給她帶來虛榮的“才子”會有騰達的一天,像她想象中的飛黃騰達一樣,但我已經沒有辦法了。我只能表示我的歉意和無奈,當然我也沒有繼續給她虛榮的義務,因為她在我立意要像蒼蠅一樣飛翔之前就早早飛走了,只不過對一切都放棄了的我沒有留意她是不是真的像傳說的一樣,是化成蝴蝶飛走的。
愛要付出代價,工作要付出代價,沉淪要付出代價,而現在我要飛翔,要像蒼蠅一樣飛翔,這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不知道我的青春是否承受得起這些代價的透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