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野的呼聲

1999年3月25日

“冬冬冬……”學校洪亮的鐘聲拉開了獎學金頒獎大會的帷幕。今天，川剛從學校的獎學金頒獎大會上拿了個一等獎，心里樂滋滋的。川在學校的表現一直很好，在老師的眼里他是一個很出色的學生。獎學金有500元，川打算拿回家給父母，他知道家里很窮，只靠父母在田里種點糧食拿到集市上換點錢養家糊口。所以，川總是省吃儉用。500元對于貧寒的家庭來說簡直是雪中送炭。母親說先把錢留著，下學期給川交學費，川點了點頭。川想：以后還要取得更好的成績，拿更多的獎學金，長大了便到城里去掙更多的錢。

2000年3月25日

不知什么時候，從外面刮來了一股“買碼”風。不知誰那么有經濟頭腦，利用香港“六合彩”開彩號碼干起了變相賭博的勾當。聽說投注十塊錢若中彩的話能夠換來幾十倍的利潤。無知的農民經不住金錢的誘惑，于是，平靜的村莊興起了一股“買碼”熱。投機取巧的商人還專門搞了各種各樣的小報，為農民提供“投注信息”。接著，大街小巷便到處都是談論“買碼”的人群，小村莊失去了以往的安靜。川的爸媽也隨著潮流做著發財夢，整天拿著一張小報有頭無緒地研究。川曾幾次勸阻過爸媽，卻都遭到訓斥。今天，川又一次硬著頭皮對父親說：“爸，別再買了，田里的禾苗都快枯了。”川純真的雙眼注視著父親，誰知父親劈頭就罵：“小孩子懂什么，大人的事別管！有朝一日中彩了，咱們就發財了?！贝ㄒ欢亲拥奈?/p>

2000年11月25日

父親沒讀過幾年書，小報上的字有些看不懂的便叫川看，起初川不愿意，父親便打他，川還是不愿意，父親便狠狠地打他。最后，川不得不幫父親看了。后來，連鄰居七十多歲的老奶奶也整天拿一張“玄機報”要川替她看。漸漸地，川成了代鄰居看報猜碼的機器……今天，川坐在椅子上，第一次感到心中從沒有過的空虛。川回想這幾個月來的情形，發覺自己不知怎的也迷上了“猜碼”，雖然至今還沒有一次蒙對，但還是跟著大人們瞎蒙。川的學習成績一降再降，最近，學校很多同學也迷上了“買碼”，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隨波逐流。老師曾幾次找川談過，可川卻一臉惘然。此時，川靜靜地坐在椅子上，腦子里一片空白。

2001年3月25日

一年過去了，家里本來就不多的錢都輸光了，包括川的500元獎學金。村子里很多戶人家把錢都捐獻給了“欲望”，換來的卻是一場空。有的甚至傾家蕩產，干脆來個了斷，從懸崖上跳下去……

今天是川輟學的第五天了，川心里很清楚地記得。父親瘋狂的“買碼”使本來就不寬裕的家更是雪上加霜。

早晨，鄰居家的二牛來叫川去賣報，川拿起一疊小報，喝了幾口稀飯便走了———不知從什么時候起，街頭巷尾出現了三五成群的賣報的孩童。川在伙伴的慫恿下，也跟著走街串巷賣起了能提供投注信息的所謂“玄機報”，掙點錢以供應父親的投注。

夕陽西下，川蹣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路旁圍墻里的嘻笑聲不時地提醒他：旁邊的建筑就是他久違的學校。川走過去，攀著柵欄，貪婪地向著學校里張望，只見住校的同學一個個走進教室———夜自修要開始了。川抬頭看看天，太陽已經落山了……

夜幕開始降臨，路旁的路燈像駝背的老人，有氣無力地照著前方的路，昏昏黃黃的路。站在燈火闌珊處，川迷失了方向……

“冬…冬…冬……”學校洪亮的鐘聲響起，這是曠野的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