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瞳離開的第二年,我來到那片曾經翠綠的山林。呼嘯的風,收起了清秋的溫柔;那片與剪瞳漫步徜徉的草地,也失去了原來的生機。
明天,就要立冬了。
我癡癡地望著腳下貧瘠的土地,時間已近子夜,一陣蕭瑟的秋風吹過,我不禁打了一個寒戰。梧桐已近凋零,只見一片枯黃卻仍葉脈飽滿的樹葉在風中跳著清逸而又悲涼的舞。落葉飄到我的腳邊,我驚喜地將它拾起。
“這位哥哥,您能把這片落葉送給我嗎?”忽聽一個女孩的聲音,“這片樹葉對我很重要。”
“可是,它對我也很重要。”我低聲答道。
我推著剪瞳的輪椅,最后一次帶她來到這片熟識的綠林。“春天的綠葉多美啊!”剪瞳眨了眨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感嘆道。是的,剪瞳的眼睛很美,雙瞳剪水,像極了她的名字。“可是,等到秋天,這片翠綠的美景就該凋零了。”我不經意地說道。
“有些生命朝生暮死,樹葉畢竟比它們幸福。樹葉春生秋逝,人類也畢竟比樹葉幸福。落葉用它的血脈滋養著大地,生命苦短,逝者如斯,死得充實,去得滿足。”剪瞳的眼皮慢慢垂下,“還有最后一次化療了,無論生命于我還有多久,我很高興自己從來不曾放棄。即使樹葉終要墜落,我也要挺到最后,做秋天的最后一片落葉,用我的血脈滋養他人……”
剪瞳終于還是滿足地閉上了雙眼。臨走時,她簽了一張器官捐贈卡。
我緊握著手中的落葉,仿佛牢牢守護著剪瞳最后的血脈。女孩的聲音有些哽咽:“我求求您了,這是秋天的最后一片落葉,它象征著我的恩人,一位已逝的姐姐。是她捐贈了她美麗的眼睛,使我重新看到這個五彩繽紛的世界……”
我驚愕地抬起頭,女孩的眼中閃爍著淚光,那楚楚動人的眼神,是那么親切,那么熟悉。雙瞳剪水,它是剪瞳的再生,落葉的精魂。
凌晨的鐘聲敲響,冬天已經來臨,明媚的春光正在行進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