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特洛伊》用上億美元聲勢浩大地講了一個紅顏禍水的故事。結果是,觀眾的口水幾乎替特洛伊人淹沒了希臘的兩千艘戰艦。其實,這個故事并不比別的好萊塢大片更糗。只是觀眾實在是厭了這種好萊塢公式:選大題材,由俊男、美女掛帥,場面浩大,臺詞煽情,理念簡單,劇情恰好在黃金分割點,也就是影片演到70%左右達到高潮,讓人覺得劇本不是寫出來,而是算出來的。年年販賣同樣的貨色,是好萊塢技窮了嗎?不,人家才不傻,人家要的就是這結果。大牌明星吸引你來看,大場面保證你不至于中途退場,看完之后什么都記不住,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好萊塢可非常有耐心,有把握,不急不緩,一年一部,年年挨罵,年年豐收。
《特洛伊》脫胎于荷馬史詩《伊利亞特》,事實上,只是從史詩里借了兩個話題性人物:超級猛男阿喀琉斯和傾國佳人海倫,然后展開一幅完全好萊塢畫卷。影片徹底背離史詩精神,完全剔除了神對這場戰爭的參與,把戰爭從神的意志轉為人的意志,一場“為愛”而進的戰爭。特洛伊在保衛小王子的愛情,希臘在奪回國王的弟婦,阿喀琉斯因阿伽門農帶走了自己的女人而怠工,赫克托是道德完美的男人,保家衛國,替自己到處招蜂引蝶的愛弟欠風流債。這些人物都是穿了古希臘服裝的好萊塢匠人,和史詩野情,原初還非常可愛的人神雜居精神毫無關系。比如,阿喀琉斯就像個玩個性的叛逆青年,熱愛勇力像個蠻子,熱愛女人又恰如一個花花公子。他對阿伽門農的憤怒更像是青壯對于老朽的不滿和反叛。阿喀琉斯的憤怒也因此失去了尊貴和力度,更像是年輕人的負氣。
海倫在史詩里全是虛寫,她有多美,全在于你有多大的像想力?把她落實到鏡頭前是難以討好的。黛安娜·克魯格是個美人,但也就只是個美人,而海倫是美神,黛安娜顯然缺乏“神”韻。也許出演這個絕世美女,黛安娜心里也頗惴惴不安,所以這個海倫表情呆板、動作僵硬。因她而引發一場長達9年的戰爭比較欠說服力。
不過說句公道話,這部片子并不是一味的平庸,當我看到阿喀琉斯殺死赫克托,然后把他用馬車拖回希臘戰艦,老國王普里阿摩斯夜訪阿喀琉斯,親吻他的雙手說:“我在親吻殺死我兒子的人的手,我親眼看到這個人的劍刺穿我兒子的胸膛,這是我最愛的兒子,我本想讓他繼承王位,……想想你的你親,我曾認識他,他真幸運,死于壯年,可以看不見他的兒子成為一個瘋狂的兇手……憐憫我這個老頭!我忍受了世間其他人從未做過的事情,用我的嘴唇親吻你的雙手,殺我兒子的劊子手。”
縱是鐵石心腸也心碎了。蠻橫的阿喀琉斯此時表情愕然,望著流淚的普里阿摩斯,神一樣的凡人,強抑內心的情感狂瀾,說帶你的兒子回去吧,給他舉辦一個英雄的葬禮,這兩天里,我保證阿開亞人不會發兵。
后來我查了演員表,知道這個老頭叫彼得·奧圖爾。那個“阿拉伯的勞倫斯”。這就難怪這個老國王如此動人心腸,也難怪奧斯卡要頒“終身成就獎”給他。有他,平庸的戲也不頗為動人。
還有,影片里愛上阿喀琉斯的小女人伊奎斯也很可愛,被打的青一塊紅一塊的臉上,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在又黑又亮的長發中蠻蠻地又怪可憐的瞧著阿喀琉斯,那是少女才有的直愣愣的眼神,非常可愛。自命不凡的阿喀琉斯也被她的稚氣和脾氣征服,因她和阿伽門農鬧翻,因她死在特洛伊二王子喬伊斯的箭下。
影片里的愛情可用一句臺詞概括“為愛而戰,比別的理由要好”。所以,影片里所有的男人都為所愛的女人死掉了。問題是,為愛而死未必就愛得好看。影片里的三對鴛鴦,愛得都不動人。
總得來說,這不算是一部難看的影片,但是把荷馬史詩好萊塢化,好比把白云裁下來做T恤,那叫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