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大學的時候曾愛過一個女孩。對方仿佛有意又若無意,燈火闌珊時,也曾在男生宿舍旁邊的燈柱下等他;被人傷了心,也會伏在他的肩上哭泣??墒桥c人談起他的時候,卻是豪氣沖天的樣子:他是我兄弟,鐵桿哥們兒。
靚麗清純的女孩身邊總會有如此的鐵哥們兒,有時是抽身而退的那個退,有時又是以守為攻的那個守??傊绱藭崦恋?、忠心地,帶著一點點野心與自知之明守護在她的身邊。
那時候,他有一個數字傳呼機,是他父親買了手機后淘汰的,當時,學生們用傳呼機很普遍,聯系方便,還可以看看時間。
她想找他時就打這個傳呼機,只需留下666三個信息碼,他就知道是她在召喚了。上著課就從后門溜走;理了一半頭發,也要先回電話,總之是不管何時何地,只要這個信息碼一出現,就是當下的頭等大事。
不是所有癡心都能贏得芳心。后來,女孩終于選定了一位青年才俊作男友,男友不能忍受他這個護花使者,女孩只得與他斷了往來。分手的那天,她握著他的手哭成了淚人,只道:“我知道,你對我好?!迸⒌难蹨I讓他方寸大亂,心如刀割,長嘆一口氣說:“以后只要有事,我總是會到你身邊的。”
后來,畢業了,起初,他還知道她的一些消息,漸漸少了,然后就沒了。
他工作不錯,結了婚,妻美麗且賢淑,他一向知足,也就常樂。他有了一部手機,那個傳呼機就毫無用途地躺在抽屜里,可是也許習慣了,也許是一些說不明的心思,當電池用完時,他卻會及時更換。
那是個什么日子?隔壁鄰居家裝修的轟鳴聲陣陣傳來,他想找的一本職稱考試書變魔術般消失了,正心情焦灼。
突然,傳來滴滴的聲音,熟悉卻又陌生的,響了許多遍,他才想起了這個傳呼機。握在手里,看它響著、顫抖著,如舊夢里的點點更漏,提醒回不去的時光,上面有一個電話號碼,最后是信息碼666。
他站在那里,回電話嗎?不回?回?不回……傳呼機已經安靜下來,連隔壁那連綿不絕的敲打聲也靜了下來,等他的決定。
突然,妻子在書房門口喊他:“我們出去走走吧,要鬧死人了?!?/p>
他答應著,丟下傳呼機。后來,當它的電池用完時,就再也沒有更換。
一直以為自己是愛她的,當她真正出現,才發覺,愛不過是曾經感動自己的一場夢。
而那個女孩呢?是否仍信心十足地守在電話機旁,是否最終明白,所有的承諾,不過是懷念過往時的虛妄姿態,執意核實,換來的,不過是兩個人都愉快的夢醒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