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與情場、美酒與三陪環繞在人們的身旁———在這一潭渾水中,你你我我怎樣才能出淤泥而不染?
紀軍春風得意地踩足了油門。他沒想到自己剛學車就已有如此高的車技,方向盤得心應手,小紅旗如魚得水,把一長溜大車小車和那些目瞪口呆的司機們甩在身后。路碼表指針抖擻精神還在上躥,很快就越過了200……
突然,一個急彎后出現的竟是一面陡峭而漫長的坡道,而天色也驟然昏暗如墨,狂風卷著飛沙撲面襲來,小紅旗如一葉失控的扁舟,隨波逐流地向著下游疾速漂浮。紀軍下死勁踩住煞車,那煞車卻輕飄飄毫無效力,剎那間,車身翻轉,像一個空易拉罐似地連串翻滾著,直墜向深不可測的絕谷深崖———
幸好這時候紀軍睜開了眼睛。只是好一陣不敢相信自己躺在床上,心猶在嗓眼里蹦跶不已。他還沒弄清是怎么回事,胸脯上軟軟地感到一陣拍打。誰?他驚叫著掐緊那只手,同時挺起了身子。啪,床頭的夜燈亮了,強光刺得他本能地抽手遮眼,一個嬌滴滴的聲音伴著個溫軟的肉體伏上他胸口:嚇死人了,老板你做惡夢了吧?踢得我好疼喲。
他再次睜開眼睛,意識終于和現實一起回歸。果真是做夢呀。他慶幸地嘆了口氣,抱住女人那—絲不掛溜滑若綢的肉體上下摸揉:我真踢你了?哪兒疼,我給你揉揉。這里,這里,到處都疼。女人掀開床單,讓紀軍看她白嫩的大腿和臂上的紅印。紀軍心疼地埋頭去吻,女人嬉嬉一笑推開他:看你的汗喲,蹭我一身。說著她翻身下地,到衛生間拿來塊干浴巾給紀軍擦干冷汗。紀軍這才感到十分虛軟,口舌也焦渴冒煙。便下地喝水,一看杯里沒剩水,索性到衛生間接了杯自來水一氣灌下,這才稍稍緩過些勁來。返身上床又抱定小玉。小玉瞇花眼看著他:你還想要的話,現在就來吧。不然我也該走了。紀軍這才注意到床頭柜上的手表,已是早晨8點。他真有點舍不得放走小玉,可是身子一動頭就暈眩,下面也沒有反應。只好悻悻地搖搖頭:算了,昨晚真不該喝那多。
你做得也不少呀,是該歇歇啦。小玉到衛生間沖了一把,赤條條站到大鏡子前梳理濕發。然后慢條斯理地扣胸罩,穿衣服。紀軍愣愣地盯著:鏡子里映出她小巧而結實的雙乳,鏡子外是白凈而圓潤的屁股。他目不暇接,下面忽而又來了點感覺。不禁嘆惜那剛剛過去的銷魂之夜未免太短暫了一些。
這次來省城,可謂神仙游。他,縣農水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長,和另一個副局長顧涵,還有司機小陳三個,是昨天下午到的。事情很好辦,汛期又快到了,縣里照例向省水利廳申請防汛專款。只是今年要得稍多些,水情預計偏大,很多堤圩都要整固。他們申請一百萬,由于和廳里的關系保持得不錯,前期工作做得也扎實,防汛處透底給他們,估計這回不會攔腰一刀,弄好了能給個七八十萬。他們來是拿批文的,更主要的是適時燒把香。而這些事昨天一到就辦得差不多了,車屁股、車座里滿滿的名煙名酒一瀉而空。晚上又在他們下榻的四星酒店和相關處室的頭面人物灌下5瓶五糧液。那些人搖搖晃晃離開時還不到8點。酒嗝聲聲里也沒忘了扔下句最關鍵的話頭:表格明天就送上去,估計要不了兩天領導就簽下來了,特事特辦嘛。你們瀟灑瀟灑,等著好消息吧。
回到房間,三個人興沖沖泡上茶,喝了好一會兒酒勁兒還一個勁往上竄。顧涵一句話勾起大家同感。他說:李處長這人真有意思,沾酒前后兩個人似的。上回下來喝酒時,抱著我們打字員韋慧喝大交杯的事你們還記得吧?下午跟我握手時,只拎住我三根手指碰了碰,哼啊哈的一點實底不露。幾杯下肚后,你道他摟著我說了些啥?“天涼了還去你那釣魚呵。”話頭一轉又說:“其實你們也是會釣魚的,大家都是釣魚好手,只不過方法不一樣,竿子伸進的都是國庫這塘渾水。不過你們吃大魚我們吃小魚罷了。”
這人就這樣,有時露骨得很。紀軍頗有同感:不過他說的倒沒錯。我們釣省里的,他們釣我們的,其實釣的都是一口塘里的。但我們有了點錢,到底還是辦了實事的,你們說是嗎?比起來,我們到頭來頂多喝了點魚湯而已。
司機小陳有些憤憤不平了:媽的,有些規矩也不知哪個弄成的。從來上面的人三天兩頭到下面來,我們屁顛屁顛地好吃好喝,臨走還供這供那,紅包也沒少塞。白天釣魚,晚上常常還要釣人。什么桑拿、歌廳的,還不主要是為他們熱火的?可我們到上面來呢?吃的還是我們的,完了他們一抹嘴巴就抬腿,把我們晾這里干巴巴的,連個陪打牌的人也沒有。你們說是不?
這就不好說嘍。紀軍對這倒頗為理解:我們到鄉鎮去,不也是這套過門?有些事也說不上有什么道理,就這么形成了。官本位嘛,那胳膊也犯不著去扭大腿。說著,他胸中蕩起陣陣春潮,掉臉掃了顧涵一眼,又說:其實我們真要瀟灑的話,沒他們陪反而自在得多。要不……我們就“跑得快”?
顧涵平時好個圍棋,說想到棋牌室看看。小陳不干了:住這么好的酒店玩什么牌呀?說著已站起來:我今天是多喝了兩口,所以不愛玩虛的。兩位局長大人不計我小人之過的話……他的目光也落在顧涵身上:我的意思是上樓!
上樓?
上10樓呀。床頭這牌子上不都明寫著嘛:風情少女,傾情伴舞。要不打個電話也行,保健按摩,服務到位———他順手按下免提鍵,撥通按摩房電話。一個嬌柔的女聲應聲而答:先生需要什么服務?小陳說有漂亮小姐嗎?我們的小姐都是很漂亮的。到房間按摩怎么算?這要根據服務內容嘍。全套四百,大吹五百,包夜翻倍。那你們有幾位小姐呀?今晚只有兩位在工作,其他的身上暫時不方便。不過你們要是中意的話,我們一個陪你們兩三個是沒問題的……
哈哈!小陳掛上電話,倒在床上四肢亂蹬:聽見沒?多有敬業精神呀?
紀軍和顧涵也樂不可支:她說是在工作!“今晚只有兩位在工作”!
三人樂夠了,小陳拿眼鼓動地脧紀軍,紀軍的酒霎時都竄到臉上:誰知道那些小姐究竟啥模樣呀?……他又轉向顧涵:顧局,要不就上樓看看玩兒?
顧涵這人有一點特別,就是酒喝再多也難得有幾分上臉,何況今晚有紀軍在頭前頂著,他喝得并不多,因而就顯得不那么沖動。他笑吟吟地看著紀軍,好一會兒才說:別問我呀,你是局里當家的,什么事上我和你唱過對臺戲的?
痛快!紀軍一拍他肩膀,又回身拍了小陳一下:那我們就都聽“書記”的!
不一會兒,三個人就置身于燈火迷離的歌舞廳。
可能不是周末的原因,歌舞廳人不多,挺大也挺豪華的地方,只有一圈人像是什么單位的,鬧哄哄地在喝啤酒或鬼哭狼嚎般唱著歌;舞池里另有兩對人顯然不是一伙的,他們各自抱作一團,看似跳舞,實質和兩棵絞在一起的樹似的有一下沒一下地晃悠。紀軍一看這陣勢便內火中燒,朝顧涵眨眨眼睛:你不說不會跳舞嗎?這樣也不會?
三人還沒坐定,一個30歲模樣的女人飄然而至,躬著腰殷勤地笑著:三位先生需要什么樣的舞伴?小陳斜眼瞪著她:光跳不練嗎?怎么不練?三位是住客吧?那就憑先生們興趣啦,先跳舞再進房,先進房再跳舞,或者干脆包夜,一點問題也沒有的啦。說著,女人雙手過頭啪啪兩下,倏忽便有七八個妙齡女子幽靈樣飄臨,一列排在他們面前。那些女孩個個妖姿媚態、綽有余妍,看上去不超過十八九歲,大多搔首弄姿、充滿獲選的渴望,也有兩三個比較清矜的,會說話的眼神有一波沒一波地朝他們襲來。到底是上檔次的地方,她們的妝彩都比較得體,彰顯她們身份的主要就是超短裙,也有一兩個是勒緊屁股蛋的牛仔短褲,幽幽燈彩在白花花的大腿上曖昧地溜達著。
那女人見三人愣著不出聲,啪啪又是兩下巴掌:先生們看!伸手在一個小姐身上比劃出她的曲線:這線條不要太美吧?你看這波,有什么說的嗎?別看這么豐滿,她才出來幾天,還不滿十七歲哪;要不這位怎么樣?她把另一個小姐撥弄了個轉轉:你看這腿,你再看看這臀圍!她啪啪拍了兩下:多有彈性!說著又辟哩啪啦地挨個拍響那些小姐的大腿:看看,多結實,多性感哪!
小陳嘎嘎地樂開了。紀軍早已心旌搖蕩,他又偏頭瞅顧涵,顧涵臉上也樂著,嘴里卻道:這女人真夠放肆的,跟黑奴販子有啥兩樣?
紀軍嗓子干干地像要冒煙:人家這也是敬業哩。要不……挑一個?
顧涵扭了扭身子,掉開臉不置可否。小陳湊到女人耳朵跟前嘀咕了一會兒,那女人心領神會,一伸手將中間一個小姐拉到紀軍跟前:老板,我作主了。小玉是我們這兒的芳草仙子哩,今天你們趕巧了,周末連面也照不著她。
紀軍暗自陶醉,深感小陳夠機靈。他一眼相中的正是這看上去清純而又纖巧白嫩的小玉。于是笑而不語。小陳二話不說把他拉起來,又在小玉屁股上擰了一把:好好伺候我們大老板!小費回頭找我。紀軍還想作態,小陳攬起他和小玉就往外帶。紀軍順勢走到門口,回頭又看顧涵:那你們倆?
這你就別管了。一切有我呢。這時小玉已貼緊紀軍,箍住他嗲嗲地哼唧起來。紀軍再也無心扭捏,兩腿飄飄地跟著小玉進了電梯。
匆匆洗漱后,紀軍敲開了對面房門。小陳打著哈欠,兩眼紅紅地也是副宿醉未醒的惺忪相。紀軍讓他招呼顧涵吃早點。小陳說他早吃過了,這會兒不知上哪散步去了。他起得這么早?紀軍先還沒當回事。因為這回開的是兩間房,他一把手自然是單住。小陳和顧涵住一間房。他有些內疚,怪自己色迷心竅,昨晚忘了叫他們再開間房:怪我沒多說一句,可你完全可以作主再開間房嘛。顧涵也是副局長,這樣顯得我太突出了。不料小陳大喊冤枉,說是顧涵不讓他開房,還死活不肯要小姐,結果他也只好草草打一炮了事。
紀軍這才一驚:鬧了半天顧涵沒做?那你做事時,他干啥去了?
說是上棋牌室找人下圍棋了。我完事后真在那兒找到他了。
那你帶小姐回房的事,他也是知道的?
我先讓他的,我說就是不開房,也讓他先做。他說身體不舒服。那么多小姐拉都沒理人家。你還不了解他嗎?平時就怪怪的,我看他要么真有什么病,要么就是太各色……
糟糕!這種事怎么能有人放空呢?紀軍心里驟然陰云密布,草草喝了點稀飯就悶悶地回了房間。而顧涵還沒回來,紀軍心里更不痛快了。
他絲毫不相信顧涵真會沒興趣。大家都是男人,哪有貓兒不吃腥的。何況這三個人里,他是負主要責任的。他帶頭,別人做就順理成章了。起碼大大消減了心理壓力。而這種事,尤其大家是一個單位出來,平時又相處不深的,要做就一起做,要不做就都不做。否則,做的人就等于給別人捏住了把柄。即使不做的沒什么居心,因為事不關己也很容易泄露別人隱私。而這種事可不等于吃點拿點,雖說上不了臺面,可一旦搬上臺面就能致人于死地。尤其對于目前狀態下的紀軍來說,誰捏住了,都能成為毀他于一旦的殺手锏哪!
紀軍越想越后悔自己貪杯誤事。也越發懷疑顧涵這么做是別有用心。
水利局共有四個副局長。紀軍一直排第一,資歷也最老。半年前局長調市局后,他順勢成了一把手。只要不出意外,不消多久他就能扶正。所以他親自出馬來跑專款,主要想積累政績。要不是喝昏頭的話,他是不會輕易做那種事的。雖說以前也不是沒出過軌,但至多和小陳單獨外出時才放浪那么一回。跟顧涵出來,他本來是有戒心的。可一是酒精害人,二是潛意識里也有點籠絡或試探他的心思在。沒想到他竟玩起了這一手。這么說,這家伙還真不可小覷!
難道他也盯上局長的交椅了?
對于這點,應該說按慣例的話,剩下三個局長都不是紀軍對手。當然這有個前提,自己不能在關鍵時刻出啥紕漏。否則他們都是紀軍潛在的替代者。可紀軍最留意的還是排他后面的劉副局長。他分管黨務和機關,能力是夠的,也有一定人緣和手腕。所幸他有個貪杯的毛病,且每酒必醉,每醉必大哭小喊,宣泄悍妻之苦,有時還大罵同事或看不慣的世風。這是最致命的。因此沒特殊背景的話,他難與紀軍匹敵。排他后面的顧涵,紀軍之所以沒太當回事的原因在于,他是個典型的技術干部,當副局長才兩年多。平時悶頭搭腦只知道數據,有空則喜歡拖住老搭子下圍棋。給人印象是與世無爭,樂天安命。當然,他比紀軍和劉局都有個不可忽視的強項:他是水利學院本科生,年齡也輕他倆幾歲。如果他真借這事打紀軍個措手不及的話,老劉也不是他對手哪!
我這回是怎么啦?真喝多了,還是得意忘形沖昏頭腦啦?紀軍渾身涼颼颼地又滋出層冷汗來。不行,怎么也得把他拖下水!他咬牙切齒地喊出聲來。
小陳點頭贊成,并說這事并不難辦。因為據他分析,昨天顧涵不肯干更多的是賭氣。他看得清楚,顧涵的目光始終粘在小玉身上。紀軍仗著優勢地位攫走小玉,妒嫉和權勢感的失落,才使他甩手泄憤的。
那你早不提醒我?真這樣的話,什么女人不是女人,我把小玉讓他就是!了不得我今天補上一壺。
這就好辦了。小陳說:你不是有小玉手機嗎?我下午就給她打電話。晚上讓她粘顧涵。這種女人有的是手段,不怕他不上鉤!
紀軍眼睛一亮,抬腕看看手表:馬上就打。估計她還沒離開賓館。萬一她作秀的話,告訴她小費加倍。
行,反正我昨天和那老鴇談妥了,過后一塊兒開場租費。
開玩笑!紀軍心里又竄上一頭火。暗想司機就是司機,沒點兒政治頭腦。昨天要不是他一個勁攛掇,自己也不至于這么草率被動。他說:要是最終顧涵不上鉤的話,昨晚的費用也一個子兒不能報!
小陳諾諾著撥通了小玉手機。小玉還真不錯,不一會兒就趕來了。紀軍昨夜和她黏乎得夠勁,這會兒要攛掇她去鉤別人,覺得不合適,便借故回避。不一會兒,小陳就打手機給他,說是一拍即合,小玉說她還沒見過不吃腥的貓兒,這事包在她身上了。但紀軍并不覺得輕松。事至如此,他不能不考慮得深透點了。而急來智多,一點靈光突然迸射。回來后,他就取出個火柴盒大的微型收錄機交給小陳。這是他早先在縣報當記者時,為暗訪配置的。他在房間里轉悠了半天,最后選定一個理想的位置,俯耳對小陳如此這般地叮囑了一番。
下午到晚飯后,三個人都在打關牌。平時不事張揚的顧涵一摸上棋牌就口沫橫飛。紀軍和小陳又配合默契,讓他贏得眉飛色舞,口哨噓哩個不歇。
10點鐘時,紀軍連打了幾口哈欠,說是昨天喝得太多,心臟不舒服,想早點睡了。又讓小陳回房把東西拿過來陪他睡,好照應著點。小陳過去不一會兒就過來了。顧涵關心地叮囑了小陳幾句也就回房去了。
真會有戲嗎?紀軍還有幾分不放心。小陳充滿信心地說:怎么會沒戲?這號人我見得多了,好吃獨食,又怕沾腥。越似清高的越不清高嘛。說著悄悄掩到門邊,眼貼著貓眼窺伺對面動靜。紀軍稍稍放下點心來。一轉念卻又有別一種心思潮潮地襲上心來:其實這小玉還真是個稀罕的尤物。碰過的女人,只有她讓我想吃口回頭草。要不是顧涵這小子拿橋,真不舍得讓他……
話沒說完,小陳噓了他一聲,壓低嗓門道:來了,來了!
紀軍推開小陳,貼上貓眼,但見換了身雪白連衣裙的小玉,很淑女地挎個精致的小包,又一次按響顧涵的門鈴……
顧涵回到房間,頭一件事就是清點戰果。錢包一倒,叮叮鐺鐺的硬幣先滾了一桌。雖說小來來,細數數倒也賺了一百多塊。樂得他又噓哩噓哩吹開了口哨。心里還暗哂:真當我呆呀?你那點心思我還看不出來?哼,玩女人什么的你是占了點上風,可我玩你的滋味也不賴嘛!
往錢包里收錢時,不小心滾落幾個鋼 。顧涵滿地搜尋,只找回兩個。跪地往床肚里一看,果然還有一個。可床肚太矮,腦袋勉強探進去,肩膀卻卡住了。伸手亂摸還是夠不著,空抓了幾把灰。正懊惱間,電話響了。小玉甜甜地問顧涵要不要服務。他沒好氣地一口回絕。可才掛機,鈴聲又響了。他沖著話筒就嚷:小姐你別鬧了好不好?告訴你我可不是一般人!
那你是什么人嘛?小玉的聲音越發嬌柔,宛如小風在輕輕搔摸。
紀檢委的!
哦!這又怎么啦?什么樣的委我沒見過呀?
顧涵怔住了,半晌才哼出一聲:媽的!正要撂電話,耳朵里又擠進一句:你要我媽可不上算,她比我老多啦。嘻嘻!
顧涵忍俊不禁:這么伶牙俐齒的小姐可不多哪。心里倒有了幾分看看她模樣的心思。可電話鈴再也沒響。他正想洗澡,門鈴響了。湊近貓眼一看,腦袋呼地熱了:這不就是昨晚紀軍包的小姐嗎?那群小姐中讓他動心的也唯有這一個。他心中霎時豁朗:怪不得電話直響呢!昨晚哪有這么熱鬧?而牌局上那倆家伙老在小姐長小姐短地唱雙簧,完全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無非我沒做那事,紀軍沉不住氣了!唉,如今這官場也真是,有些地方簡直就是潭渾水嘛。哪怕你真想潔身自好,哪怕你決無妨人之心,但只要不同流合污,就讓人視作眼中釘———要不就順水推舟算了?否則他們恐怕不會罷休……
心里一活絡,手上就開了門。小玉立刻滑不溜秋的魚兒般直往他懷里竄,同時腳跟一蹬,把門給踢上了。顧涵哭笑不得:我還沒同意你進來呢!
不同意我走就是了,不關門讓人看見不容易誤會嗎?
顧涵想想也是,便單刀直入問小玉,剛才電話是不是她打的?小玉笑道是。是不是有人唆使你來的?小玉遲疑地搖了搖頭,顧涵霍地沉下臉,揪起她就往門外推,威脅要送她去派出所。小玉哪防到這一手,臉一下綠了,滾在地上吊住他雙腿拼命告饒。在顧涵再三追問下,她終于承認是對面房間的同伴叫她來的。說是他昨晚就迷她,卻膽小,所以要她主動上門。
哼,他們許給你的好處也不少吧?顧涵冷笑著松開手:起來吧,還什么委都見過呢!小玉吸溜著鼻涕:我還真沒見過你這樣的呢,下手這么狠!說著揉著發紅的胳膊哭起來。顧涵倒有點慌了,忙好言相勸,小玉才停止抽泣。她挎起小包想走時,顧涵卻攔住了她:我還沒說不要你呢。其實我比誰都心軟。我也明白你沒有害我之心,不過想多賺兩個小費。那我也不能白讓你費神不是?本來嘛,我們的身份你是不會清楚的。但現在你也看得出我們之間的過節。這跟你無關,你做你的生意。而我呢,既然我放你進了門,做不做在別人眼里也就是一碼事了。老實說,換了別人我還真沒那胃口,你嘛,就兩說了。
小玉破涕為笑,一頭撞進顧涵懷里:大哥你真是好人。顧涵也顧不得別的了,順勢上下其手,把小玉剝了個精光。小玉那身子也真讓他眼眩,白凈得剝殼雞蛋一般,又細膩得羊脂美玉也似,令他魂游八極,頃刻間一瀉如注……
恰在此時,長案上忽然咔嗒一響,聲音有點發甕。多少還保有警覺的顧涵倏地繃直身板,不安地問小玉是什么響。小玉也說聽到了,像是那花瓶在響。說著她跳到桌跟前,拿起空花瓶搖搖,聽見響動又一傾,立刻傻了眼———紀軍百密一疏,沒想到他那微錄機磁帶到頭時些微的咔嗒聲,會被花瓶放大許多!這時顧涵也撲到桌前,奪過那玩意兒稍一擺弄,勃然怒起:這幫家伙也太小人了,竟跟我玩這種卑鄙伎倆!當下就穿上衣服,想到對面找他們算賬。剛走到門邊,眼前電光一閃,忽而狡詐地笑了:他能錄,我就能抹嘛……
他歪著頭沉吟一會兒后,一個更妙的點子油然升起。他若無其事地回到小玉身邊,說:他們許給你的小費,肯定不薄吧?小玉點頭說是。那好,顧涵說:過一會兒你就找他們去,就說事成了,拿到錢你就抬腿。其他就沒你的事了。而我呢,照給你一份小費。但這是你額外多得的,所以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
好辦。只要你配合我一下,跟我聊會兒天,內容嘛……顧涵貼著她耳朵如此這般講演了一番。小玉直搖頭,無心再趟他們這潭渾水。但見顧涵真掏出四百塊錢來,立馬又心花怒放。暗想誰都不知道誰的交易,我只管兩頭賺錢,他們能拿我怎樣?于是笑逐顏開點了頭。
第二天一早,三人心照不宣地上餐廳吃飯,什么也沒發生似的。飯后顧涵沒上樓,說是例行公事,得散會兒步去。小陳就要了顧涵的房卡,說要去找他昨天忘拿的香煙。小陳進屋后,頭一件事就是看那花瓶。錄音機靜靜地在里面躺著,他不動聲色地將它揣進了口袋。回到這邊時,向紀軍一揮拳,紀軍的精神為之一振,大叫快聽、快聽。小陳一腳踢上房門,倆人揣著看好戲的急迫心情,擰開了收錄機。輕微的咝咝聲里,清晰地傳出顧涵和小玉的對話:
……你年輕輕的,干什么不行,要干這種下三爛的事呵?
又來了!你們這些人怎么都愛說這種風涼話呀?要是你家里一貧如洗,又沒個當官的親友拉扯,打工一個月還不如這兒一晚上掙得多,你會干啥?
你長得這么漂亮,完全可以……
不漂亮也干不成這個呀?干這行跟靠臉蛋當明星、做二奶其實還不是一回事?再說漂亮也是有保質期的,浪費青春才叫傻呢。
你沒考慮過這是什么性質的事情嗎?
為您服務嘛,別這么大驚小怪的好不好?
大驚小怪!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嗎?
來的都是客,我管你是干什么的呢?
我是紀檢委的,明白了吧?
不明白又怎樣?我就知道一點,什么委都是人當的。照你說來,你那兩個同伴也是紀檢委的嘍?人家可沒你這么道貌岸然,做事的本事也不比別人差。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各人有各人的處世原則。我管不了他們,但我管得了自己。你要是知趣的話,別再跟我玩這種鬼把戲!
先生何必這么假正經喲?男人家家的,出門在外放松放松,瀟灑一把,愿打愿挨的,有什么大不了的呀?不會是你嫌我不夠味吧?我碰到的男人可沒一個打我回票的。要不我幫你叫個肥點的……
閉嘴!要是你再胡說八道,我可要報警啦!
先生你客氣點嘛,我可是很尊重你的喲。
那你識相點,趕快離開這里!
離開就離開,可是……要不我們聊聊天也行呀。
不行,馬上給我走人!滾!滾出去!
哎喲!我走,我走還不行嗎……
———砰!最后一下關門聲,把面面相覷的紀軍和小陳驚得一蹦老高。
小玉這賤貨也太壞了。明明說成了嘛!小陳氣急敗壞:還騙我們那么多錢!
蠢貨!你也太淺薄了!紀軍畢竟老到得多,簌簌抖的手指直戳小陳腦門:打手機,馬上打小玉的手機,趕緊弄清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無論小陳撥多少遍,回答他的都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作者簡介:
姜琍敏,男,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一級作家,現為《雨花》雜志執行主編,著有長篇小說、中短篇小說集、散文集:《多伊在中國》《黑血》《女人的宗教》《憤怒的樹林》《禪邊淺唱》等十余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