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你的語文新課本嗎

告別小學校園，穿上中學校服，2003年秋季，浙江省近60個市縣的初中新生們從老師手中接過了新課標教材。比起學哥學姐們的課本，新教材有更多的漂亮圖片，體現了更新的學習理念，也更富有時代氣息。那么，同學們喜歡自己的語文新課本嗎？一個多學期過去了，我們向全省城鄉中學的1000名初一學生發出了問卷，讓大家對七年級上冊語文課本中的每一篇課文發表意見：喜歡？一般？不喜歡？并且說出“最喜歡”和“最不喜歡”的課文及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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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國花朵大膽發言

我們這次調查采用無記名的形式，問卷的回收率為100％，但由于有6位同學因為理解有誤，沒有按要求完整地填寫問卷，所以我們獲得的有效問卷是994份。

從調查結果來看，同學們對新課本的喜歡程度還是蠻高的。對全冊30多篇課文，同學們表示“喜歡”的平均數達53.5％，其中城市學生喜歡的程度更高些，平均數達到了60.4％，而鄉鎮中學學生的“喜歡”平均數是47.6％。同學們感覺“一般”的課文篇目占總數的36.9％；另外，同學們表示“不喜歡”的課文篇目為9.5％。

同學們還在問卷中表示很喜歡科幻故事和科普探險類的文章，古詩也有不少愛好者。不少同學提到，希望在編寫課本時選入一些有意義的笑話、同齡人寫得好的文章、世界名著的片段等。???

一、最喜歡的課文排行榜

（按“喜歡”的百分比排前10名的）

二、喜歡理由大揭秘

《春》

一年之際在于春。朱自清能把春天的美全部凝聚在字里行間，用美妙的語言非常細致地描繪春天，句子很優美，修辭手法很多，值得我們寫作時模仿。

《皇帝的新裝》

這篇童話既有趣，又告訴了我們做人的道理，這種寫作方式很風趣也易于我們接受。文中還塑造了幾個很可愛滑稽的人物形象。

《濟南的冬天》

本人就很喜歡美麗的冬天，而老舍爺爺把濟南的冬天描繪得這么美，這么充滿生機。

喜歡老舍先生的作品，其間有許多讓人回味的優美句子。

《紙船寄母親》

這首詩歌寫得非常真實，我讀第一遍時就體會到了作者思念母親的深情，正所謂：世上只有媽媽好。

《錢塘江春行》

這才是好詩！

《理想》

有層層遞進之感，波瀾起伏，感情豐富。

《風箏》

語句意味深長。寫出了魯迅先生對自己小時候所犯錯誤的懺悔。

寫到了讀書并不是最重要的，玩才是小孩子的天堂。

《天凈沙秋思》

我們從中體會到了作者流浪時對家鄉的思念。作者的寫作手法也很好，營造了一種安靜、凄涼的氛圍，很有意境。

《＜論語＞十則》

講述了學習的方法與態度，對我們有幫助。

《金色花》

課文寫了作者十分喜歡母親，保護母親。這個作者和我差不多，我也很喜歡母親的。

三、喜歡程度較低的課文排行榜

（按“不喜歡”的百分比排前10名的）

四、不喜歡理由大揭秘

《看云識天氣》

現在有天氣預報，人們不用看云識天氣了。

看云識天氣也不一定是準確的。

課文里寫了那么多云，我都搞糊涂了，寫得又不有趣，讀都讀不下去。

太枯燥無味，不夠生動，單調沒有趣味性，這種文章根本不適合收入課本。

《月亮上的足跡》

課文很枯燥無味，平鋪直敘，像是記流水賬。

又長又沒有太多的優美語句，很單調，沒有運用什么修辭手法，應該放到科學課上，我們語文課不想看這樣的文章－－這事兒地球人都知道嘛。

《化石吟》

太古板，無聊乏味，而且要背誦的，真不知道有什么好。跟我們生活又沒什么關系的。

它真的很沒趣，作者的用詞造句也不怎么樣，所以不喜歡。

《山市》

讀起來拗口，意思又難理解。

因為它是一篇長長的古文，又難懂又難背。

《第一次真好》

這篇文章亂發感慨，有點悶，太繁瑣了。而且，第一次有那么多，不一定感覺都好啊。還有些事情是一次都不能去做的！

《女媧造人》

故事太幼稚，放在小學里學習還差不多，我們都是中學生了。

太迷信，迷信的東西也拿來學啊？

讀起來沒趣味，沒有告訴我們生活的道理。

《綠色蟈蟈》

課文太長，又沒有重點，我們興趣不大。

我最不喜歡蟲子，看著這些蟲子總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赫耳墨斯和雕像者》

語言并不生動深刻，講的人生道理也不怎么好，而且主人公的形象令我們討厭。

《山中訪友》

太幼稚了，太兒童化了，實在沒有可讀性。

《〈世說新語〉兩則》

文言文讓我難懂，而且這兩則故事也沒什么特別的含義。

五、關于其他課文，我們也有話說

《在山的那邊》

喜歡：它包含了一些人生哲理。

不喜歡：作為詩歌字數太多了，寫得又太直白，簡直不會寫詩。

《郭沫若詩兩首》

不喜歡：寫的都是想象，使人無法弄清楚，和我們生活不大相干。

《行道樹》

喜歡：文章具有童話色彩。

不喜歡：太做作了，好像很有深度的樣子，但讓人感覺沒有頭緒。語言上一般，讀上去的感覺不流暢。

《秋天》

喜歡：意象生動。

不喜歡：沒有味道，句子很平常，一點也不迷人。

《我的信念》

喜歡：文章告訴我要有堅持不懈的精神。

不喜歡：作者是偉大的科學家，可是她的文學水平卻不好。我們學習她的精神好了，沒必要學習她的文筆吧。

《羚羊木雕》

喜歡：這個故事反映了我們成長的煩惱。

不喜歡：太平淡了，事情也太普通了，讀起來沒味道。

非常幼稚，建議放到小學去學。

《觀滄海》

喜歡：氣勢宏大。曹操是一代英雄，詩中豪邁的氣概使人沉醉在他的魅力之中。

不喜歡：語句比較僵硬，對中學生要溫柔一點。

《盲孩子和他的影子》

喜歡：告訴我們的道理十分深刻。

不喜歡：課文太長了，讀了后面忘了前面。文中的幻想是不可能成真的。

故事太單調，語言乏味呆板，死氣沉沉的。

《蚊子和獅子》

不喜歡：我最討厭驕傲的人。

它的寓意不是十分明確，而且用這個寓言來說這個寓意不合適。

這個故事幼兒園里就講過了，我們早就都知道了。

《春》

這篇課文非常好，可是，我們在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已經學過了！

六、我們希望選入教科書的作者和作品

推薦作者－－徐志摩、葉賽寧、葉圣陶、茅盾、孟子、普希金、簡·奧斯丁、羅貫中、陳壽、冰心、雷抒雁、張恨水、老舍、何其芳、朱自清、三毛、羅曼·羅蘭、歐·亨利、莫泊桑、海子、顧城、流沙河等。

推薦作品－－《回憶與思考》、《茶館》、《童年》、《假如給我三天光明》、《答應自己》、《長城謠》、《湯姆·索亞歷險記》、《圍城》、《水滸》、《西游記》、《安徒生童話》、《格林童話》、《吶喊》、《南歸》、《鄉愁》、《魯濱孫漂流記》、《紅樓夢》、《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背影》、《麥琪的禮物》、《杯中窺人》、《哈里·波特》、《城南舊事》、《駱駝祥子》、《荷塘月色》、《聽聽那月光》、《匆匆》、《孫子兵法》、《活著》、《野草》、《村》、《格列夫游記》、《十五少年》、《荒漠追蹤》、《坐在最后一排》等。

辛勤園丁用心傾聽

帶著同學們的評說，我們走訪了浙江省教育廳教研室負責語文教研工作的老師。看到這么多初一的學生對著新教材說yes和no，老師們覺得特有意思，他們極有興致地仔細閱讀和討論了同學們的意見，并愉快地接受了采訪。

采訪者：《中學生天地》雜志記者汪晴初、徐暉（以下稱“記”）

接受采訪者：浙江省教育廳教研室語文教研員蔡少軍（以下稱“蔡”）

記：我們知道您是負責初中語文教研工作的，您怎么看這次調查？

蔡：很有意思啊！它的意義不在于提出了多少建設性的意見，而是受教育者開始擁有說話的權利。盡管我們在問卷中可以發現許多與調查對象一樣稚嫩的議論，但這種隨感式的表白真實地表現了學生現階段的精神世界。我想，教材的編寫者和實施者都應該學會彎下腰，傾聽這些純真的聲音。教育的平等境界首先是在教師、學生、教材三者的共同平等中達到的。

記：您和您的同事們都是教學研究方面的專家，你們怎么看同學們對于新教材的評價？

蔡：有些出人意料的地方。一些我們認為不錯的課文，同學們并不很喜歡；有些我們以為學生會不太喜歡的，同學們的評價倒是很好。首先令人驚訝的是《春》和《風箏》入選“最喜歡的課文”。隨著時代的推移，現代學生對朱自清先生的陌生感越來越濃。某地由學生選擇課文，現代文學名篇《背影》落選，他們的理由是文中父親的形象太土太舊。此事一時引起軒然大波。而魯迅先生的作品因其深度及時代的關系，為中學生尤其是初中生所不喜，也是普遍存在的情況。那么為什么在這次調查中他們的文章會受到學生歡迎呢？我們覺得這很值得進一步探討。

記：從調查結果來看，像《看云識天氣》、《月亮上的足跡》這些科學類文章學生似乎不太喜歡。您能分析一下原因嗎？

蔡：是啊，我們注意到了。在“最不喜歡的課文”中，科學類的篇目占了一半。《看云識天氣》、《月亮上的足跡》、《化石吟》、《山市》、《綠色蟈蟈》等，盡管文體多樣，語言風格各異，但只要一和科學內容掛鉤，便被打入冷宮。更值得注意的是，這些文章也正好是七年級上冊第四單元內的全部文章，而這一單元的說明是“閱讀這些文章，可以豐富我們的科學知識，激發我們的求知欲望，培養我們的科學精神”。是初一學生不喜歡科學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他們對表現科學幻想的漫畫或動畫片的癡迷是有目共睹的。問題的癥結不在于文章內容，而在于文章的表現形式。初一學生的思維，感性成分要遠遠大于理性成分，他們對形式的豐富性、多變性、親和性、淺顯性、趣味性以及浪漫性的要求是必然的。而顯然，第四單元的文章在形式上基本不能滿足學生的要求。學生們在“不喜歡的理由”中的說法也表明了這一點，如“寫得不有趣”、“太古板，無聊乏味”、“枯燥無味，平鋪直敘，像是記流水賬”等。

記：您是說形式美非常重要？

蔡：對。你看學生喜歡的課文大多是散文或詩歌，體裁便于想象、抒情；且篇幅短小，盈盈一握，天然有精致玲瓏之韻。（《皇帝的新裝》較長，但因為是童話體裁，也受到學生歡迎。）課文的語言走的是輕靈華美一路。如《春》、《天凈沙秋思》、《金色花》，或歡喜雀躍，或悵然天涯，讀之醺醺然，有飄飄飛舉之感。《＜論語＞十則》雖是古文，但所選語錄都是千古名句，讀之朗朗上口，極易記誦。形式美的存在使得這些文章在初一學生中獲得了普遍認同，這就不難解釋為什么寫春的文章比比皆是，而朱自清的《春》依然在學生心目中占有一席之地。

記：這么說來，學生們喜歡的那些作品正好具備了這樣的特點。

蔡：另外，作品的生活化也很重要。比如《風箏》，魯迅作品特有的陰郁味同樣濃重地存在于這篇作品中，在形式上它顯然不具有親和力；而在主題上，“精神虐殺”的定位又似乎高高在上，學生為何又偏偏喜歡它呢？“喜歡理由”中有一句話值得注意：“（文章）寫到了讀書并不是最重要的，玩才是小孩子的天堂。”顯然，同學們在文章中找到了生活的共鳴，他們從“弟弟”的遭遇中發現了自己的痕跡：想玩而玩不痛快。也就是說，他們并不是從理論的高度闡述課文主旨，而是根據生活經驗進行了直覺式的體驗。“魯迅講出了我們的心里話”，這就是孩子的文本解讀。雖然未必準確，但卻說明作品的生活化是吸引孩子的又一大原因。學生“不喜歡”的理由是：“跟我們生活又沒什么關系”、“跟我們生活不大相干”……顯然，除了形式陳舊單調外，內容距離生活過遠也是它們不受歡迎的原因。

記：我們知道您一直是從事中學語文教學工作的，您的課學生特愛聽。您能不能根據您的教學經驗和對學生的理解，對這次調查反映出來的問題作進一步的解釋？

蔡：無論對形式的追求，還是內容的生活化，其實都是為了達到一個目的：讓學生能平視課文，從而獲得解讀的從容感，繼而上升到多角度闡釋的自由境界，最終達到愉悅的目的。坐車的人總比開車的人緊張，因為控制感的缺乏會導致恐懼感的泛濫。這一道理同樣適用于教材編選。有些編選者出于“培養學生身心”的目的，將夾雜大量道德說教的文章選入課本，以期達到教化目的；也有編選者基于“人文滲透”的考慮，將“思想啟蒙”的艱深讀物過早地引入課本，這些做法都剝奪了學生的“開車權”，使他們陷入緊張被動的境地，也就不可能在解讀文本時達到最佳精神狀態。如《第一次真好》，學生不喜歡的理由是：“亂發感慨，有點悶，太繁瑣了。而且，第一次有那么多，不一定感覺都好啊！”又如《行道樹》：“太做作了，好像很有深度的樣子，但讓人感覺沒有頭緒。”

記：學生們以他們自己的語言表達了您剛才說的道理。

記：另外，我們還注意到，這次調查中反映出城市學生對新教材的喜歡程度更高些，而農村學生不喜歡的課文要多一些。

蔡：這也是我們要轉達給教材編寫者的信息。從全省教材使用的反饋情況看，城鄉差別是農村學生特別是欠發達地區學生學習新課標教材感到困難的一大原因。當前很多教材的編寫是以城市文化為基點的，故而有起點高、層次多、開放性大、文化積淀深的特點，這些特點能充分體現語文教育的人文性，但也給教育基礎較薄弱的鄉村地區帶來了困難。

記：我們去學校調查時跟學生聊天，他們說，老師上那些文學性強的課文特好聽，老師講得起勁，學生聽得入神，一節課很開心地一會兒就過去了；可是上那些說明性、科學性的課文時，老師好像也沒什么好多說的，就是干巴巴地講些寫作要點……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老師的知識儲備、科學修養，也會影響到學生對教材的評價？

蔡：小孩一般都不喜歡和大人逛商場，原因很簡單，只要家長蹲下來以孩子的高度看四周，就會發現，眼前是一個由柜臺、凳腿組成的無比氣悶的刻板世界，它迥異于成人視野中的絢麗多彩。所以，教材的編選者也應該具有“蹲下來”的心態，從孩子的高度去選編他們感興趣同時又富有思想內涵的作品。教師同樣需要依靠這一原則去獲得學生的支持。在教學文本已經定型的時候，大膽地打破教材的神圣性，增刪申引，積極引進課外讀物，甚至自編讀本，是必須要做的一件事。語文新課標已經明確賦予教師這一權力：教材要有開放性和彈性。

記：在“我們希望選入教科書的作者和作品”中，相當一部分學生提到了名著，對此您是怎么想的呢？

蔡：學生所列作者及作品有不少會在后幾冊書中陸續出現，同學們將會讀到。另外我們也注意到，同學們提到的這些作者或作品大都是過去時態的經典名錄，這可能與初中學生的閱歷有關，他們提到的只是他們看到過或者聽說過的。從我的教學經驗看，當代的或現時性的文章應該更多地被引進教學。新理念下的語文教學，最重要的任務是讓學生學會閱讀和表達。而時代語境無疑能激發學生的閱讀興趣，從而加速學生相關能力的形成。當然，這就要求教師在鉆研教學的同時，用相當一部分時間去閱讀時文，以把握時代的脈搏，然后再將信息即時傳遞給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