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火

莫　洛

他被遺棄在冰谷里，嚶嚶啜泣。

“給我火吧，給我熾熱的火吧，我需要燃燒，啊，我需要燃燒!”他用雙手捧住頭額，悲哀而可憐地祈求著。

“寂寞!寒冷!陰暗!——啊，這可詛咒的世界!”

淚水像夏晨草葉上的露珠，閃耀在他的眼眶里。他跪在地上，他祈求：有人給他一粒火，讓他的心燃燒。

他訥訥地說：

“我要去找尋火源，那燃燒著火的地方。”

一位圣者，戴著薊草編的花冠，帶著曙色的光輝，向他走來，把手中的火遞給他。

“這是什么?”他問。

“圣火!”圣者溫和地答道。他的額眉間有雍容的笑，他的眼睛里有泛動著的愛的水波。

他顫抖著，怯怯地把火接過去。火，旺烈地燒著，火焰像花朵一樣美麗。

“把火點在你的心上，”圣者說，“把痛苦留給自己，把光輝和溫暖獻給別人!”

他沉思，猶豫，呼吸迫促，凝視著手中跳躍的火。

他問：“痛嗎?”

圣者點點頭。

“但是，我……”他顫栗起來。火帶著放恣的笑，揶揄他。

“假使你懼怕，那么，還給我!”

“不，我寂寞，我寒冷，我需要燃燒啊!”

“那么，”圣者把火從他的手里拿回來，然后把他的衣襟解開，“讓我來教你燃燒!”

于是，火燒起來了，在他的心中。

“把痛苦留給自己，把光輝和溫暖獻給別人!”圣者重復著說。

火燒著……

“痛啊!……不，我想給自己溫暖，要使自己光輝；我想等冰谷融化之后，我便生活在舒適的陽光下面。……但是火卻燒痛了我，我不能忍受這烤灼的炮烙之刑!”

他哭泣了。

火仍燃燒著，冰谷給映成一片血色。

他哭號著，掙扎著……

火更旺了。他整個身體燃燒著，他透明起來了，又漸漸變暗變黑了——最后，火熄了，他變成一堆灰燼，粘在冰崖上。

“可憐的人，懦怯的人，自私的人!”圣者呵責說，“圣火不是屬于貪婪的自私者的。使生命的火燃燒，不是為了自己卑污的欲念，而是為了獻給人類以光榮!因為自私的緣故，你才燃燒壞了——雖然你曾經燃燒過，但是你卻變成冰谷間的一撮灰燼了!”

于是圣者走向另外的地方，把圣火點在正義的勇敢的人的胸間，使他燃燒，而且使冰谷融化，使山崖開花，使草變綠……

一九四四年一月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