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國養奶牛：煩并快樂著

米　煦

在法國定居后，我和丈夫在法國西部的布列塔尼地區租下了一塊大約五公頃的地，投資修建了一個奶牛養殖場。

通過考試拿到了“養牛資格證”后，我和丈夫來到當地動物福利保護局，在一張自愿遵守《動物福利保護法》的聲明上簽了字。動物福利保護局的官員費爾迪先生很高興地和我們握手：“過一陣子我將去看望你們的奶牛！”

幾天后，費爾迪果然帶著一個工作人員來了。兩人圍著農場轉了幾圈，還拿出一些微型儀器將牛欄的間距測量了一番，最終，費爾迪神情嚴肅地將一份鑒定書交給了我們。一看上面的內容，我和丈夫傻眼了，只見上面寫著：侵犯了小奶牛“表達所有自然行為的自由”的權利，限期改正。費爾迪對我們解釋說：“你們的牛欄太高了，阻礙了它們的視線；還有，你們應該在牛欄外面種植一些花草，讓它們感覺像在大自然中一樣；當然，最重要的是你們應該每天按時帶它們出去散步，它們不喜歡被囚禁。”

帶牛散步？我只聽說遛狗遛貓，還真沒聽說過“遛牛”呢！但此后，我們還是不得不和雇工們每天將奶牛分批帶出去散步。

不知是布列塔尼的水土好，還是因為享受了福利，養殖場的奶牛長勢喜人，有的開始產奶了。

這天，我們正在農場里忙活，一個叫德西的年輕人找上門來。他稱自己是修蹄工，毛遂自薦要為我們的奶牛修蹄子，而且收費很低。我一口回絕：“我們的奶牛不需要修蹄子！”

然而，三天后，費爾迪來了，他說我們侵害了奶牛“免受身體不適的自由”，“很遺憾，有人檢舉你們沒有及時給奶牛修蹄子，現在事實確鑿，我正式給予警告，你們務必改正！”

我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出所料，費爾迪走了沒多久，德西就再次登門。德西顯然感覺到我幾乎要噴火的眼神，卻像沒事似的，一進來就繼續向我介紹給奶牛修蹄子的好處：“奶牛從睡臥狀態轉為站立時，往往不自覺地用蹄子踢擦乳頭，擠奶過度時乳頭即會糜爛，容易造成乳頭感染。因此，定時修蹄子對提高奶牛的產奶量很重要。”

不得不承認，德西是一個認真負責的修蹄工。在雇工們的幫助下，他將一頭奶牛傾斜著綁在修蹄機上，奶牛的蹄子被放進一個特制的刀具中，接著修蹄機上的刀具自動運轉，一層一層地削著牛蹄。做這一切的時候，德西還不停地對著奶牛念念有詞，似乎在安撫它們，我好奇地問：“難道奶牛聽得懂你的話嗎？”

德西回答說，奶牛們憎恨被捆綁在修蹄機上，不過，如果奶牛被捆綁傾斜的角度不超過８０度，并且邊修蹄邊輕言細語地對它們說話，它們往往會很合作。德西驕傲地總結說：“這可是動物心理學！”

幾個月后的一天，我們得知布列塔尼首府雷恩將舉辦一場奶牛選美比賽，獲獎奶牛的主人將獲得巨額的獎金。我們打算帶上最好的奶牛去和其他養殖場的奶牛一決高下。

我們將參賽奶牛的照片和資料傳真給大賽組委會，奶牛獲得了參賽資格。一個傍晚，我特地雇了輛貨車，連夜將參賽奶牛帶到了雷恩。早上，在組委會辦公樓前等著給參賽奶牛進行賽前體檢時，組委會的一位工作人員問我：“請問您的奶牛是不是第一次出遠門啊？”我說是啊，他接著問：“你們在途中是不是沒有休息過？”這是在考驗奶牛的體力呢，我趕緊回答說：“是呀，它的身體很棒，我們一刻不停就是為了早點參加體檢。”

可是沒想到這位工作人員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他很不高興地對我說：“既然這頭奶牛是第一次出遠門，心理上會有不適應，而且還是長途跋涉，您應該按時為它供應水和食物，并要給它放一些音樂，陪它聊聊天，以緩解它的疲勞和不適。”

我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接話。他接著說：“顯然，您并沒有這樣做，對嗎？我認為您虐待了奶牛，使它處于恐懼和痛苦中。所以，它不適合再參加消耗體力的比賽，它需要的是休息！”

沒辦法，我只好放棄了這次比賽，灰溜溜地帶著奶牛回家。

禍不單行。回到養殖場后，我發現家里已經懷孕的幾頭母牛不知怎么都病懨懨的，幾天后竟先后流產了。

正當我和丈夫愁得茶不思飯不想的時候，費爾迪又來了，不用猜他一定是聽說養殖場的奶牛流產了，來告我們虐待奶牛的。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沒有指責我們，反而一個勁地安慰說：“出現這種情況我們也有責任，我們一定會幫助你們的！”

隨即，費爾迪帶著動物福利保護局的工作人員對附近進行了走訪，最后得出結論：導致奶牛流產的原因是離我們農場不遠的小鎮上新開了一家酒吧，開張那天大放煙花爆竹以示慶祝。由于爆竹爆炸時的聲音太大，加上煙花的火光太刺眼，使懷孕后非常敏感的母牛受驚，從而使得它們呼吸和心跳加快，造成流產。費爾迪建議我們向法院起訴酒吧老板。

由于有動物福利保護局的支持，我們打贏了這場奶牛流產官司，酒吧老板賠給我們一筆錢，作為“三頭母牛的身心損失費和至少三只牛犢的生命夭折費”。這筆錢可大大超過了奶牛選美比賽的冠軍獎金，足夠我們再去買六頭奶牛了，我們終于嘗到了在法國養奶牛的甜頭！

（摘自《知音·海外版》原標題為《煩并快樂在法國養奶牛的日子》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