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片

張學榮

社會上流行使用名片的時候，王五也印了名片。名片制作得十分精致，只是，名字后面沒有頭銜，令他在發名片的時候有點自卑。而且，一盒名片兩年也沒有用完。

不過，這絲毫不影響王五發名片的熱情。王五遇見初次見面的人，就一圈一圈發名片，還說些“多聯系，請多關照”之類的話。

一次，王五被領導叫去陪客。既然領導作陪，這個客人的地位自然就比王五高了。席間，客人一張張發名片，王五也從兜里掏出名片散發。客人一邊同領導說話，一邊漫不經心地伸出手，接下了王五的名片，看也沒看一眼。王五有些尷尬。散席后，大家依次離席。王五地位最低，自然是最后一個走。王五臨走時向客人的席位看了一眼，發現自己的名片仍躺在桌子上，氣得抓過名片，撕得粉碎。

自此，王五不再不問青紅皂白地亂發名片。對于地位比他低的人，他會主動散發；對于地位比他高的，他一般不發名片，說一句“沒帶名片”或者“名片剛用完”，就搪塞過去了；也有偶爾心情好時，人家發給他名片，他才會互換一下名片。

后來，王五的地位發生了變化，有了小職務，便在名片上印上職務。再后來，頭銜越來越多，職務越來越高，王五的名片上已印不下了，連反面都用上還是太擁擠。只好去粗取精，去偽存真，透虛就實。

王五發名片的熱情又高漲起來，一盒名片用不了幾天就發完了。其實，有時也并非王五主動發名片，而是人家向他索要，他只好發一張給人家，人家就會如獲至寶，不勝榮幸。有時王五心里不樂意，就說名片用完了。

名片發多了，也有令人生煩的時候。名片上印有電話號碼，每天找王五的電話就多。有找他聯系工作的，有私事相求的，有托其走后門的。王五每天很忙，可以說是焦頭爛額。

一天，兩個公安人員找到他，說有個賣淫女交待，王五曾經去嫖過娼。證據是，王五嫖過后，給了賣淫女一張名片。王五感到莫名其妙。公安人員哪里聽他辯解，要他去公安局“說說清楚”。

公安人員將王五帶給賣淫女當面指認，這個賣淫女卻根本認不出他。公安人員只好再審賣淫女，終于弄清原委。原來，王五的名片是從一個嫖客身上掉下來的。

那個嫖客是誰？怎么得到王五名片的？王五不得而知。

王五從此不再發名片了。

不過，日后，王五還是栽在名片上。王五與一樁經濟案有染。案子的線索就是以前發的那些名片引出的。出了經濟問題，王五丟了飯碗，名片上那些頭銜自然也都沒有了。

王五干起個體，搞了個公司，自己給自己打工，自封總經理。

有一次，王五跟一個老板談業務，本來那老板牛得很，對他沒多大興趣，不想和他合作。后來，偶然聽說王五當過不大不小的官，擁有過不少頭銜，領導過很多人，便對王五刮目相看起來。業務竟然就談成了。

王五便琢磨，雖然現在削職為民，好漢不提當年勇，再提以前的輝煌未免有些尷尬，但是，以前那些頭銜倒還有點無形資產的作用。

以后，王五談生意時，又常常散發名片。名片印得和以前一樣的漂亮，只是，原來的頭銜前，加了個字———“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