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培恭
2004年1月3日,文匯報在一版居中加框發表了《包起帆的“金牌”究竟屬于誰》的報道,并且加了編者按語說,這篇報道提出了一個分配體制中的重要問題:應該以怎樣的激勵機制來激勵人才創新?包起帆獲得的十多塊“金牌”能否歸他所有?包起帆的發明專利能否參與分配?歡迎社會各界參與討論。
包起帆是全國著名勞動模范,被譽為“抓斗大王”。他共完成了100多項技術革新和發明創造,取得了16項專利,4次獲得國家發明獎和國家科技進步獎,11次奪得國際“金牌”。可是,他家里連一塊金牌也沒有。1966年,組織將他調到新單位工作,他就提出,“金牌”與其塵封在陳列室里,不如由自己保管。原單位的主管部門十分為難,因為按慣例,他的這些發明創造屬于“職務發明”,由此形成的所有資料均歸企業所有。為此,原單位也多次走訪了有關部門,但歷時數年,始終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迄今,這些寫著包起帆名字的“金牌”仍由企業保管著。另外,《專利法》已經明確規定發明創造專利實施后,應對發明人給予合理報酬。上海市政府制訂的“科技十八條”也明確規定,允許技術入股。包起帆和他的同事們的發明專利不僅得到廣泛實施,而且作為投資入股,已經分別成立了兩家合資公司,但“包起帆們”并沒有因此而獲得報酬。
文匯報的這場討論,引起了社會各界人士的關注,從黨政干部到國企領導,從專家學者到普通市民,都紛紛投書文匯報,各抒己見,暢所欲言,發表了許多真知灼見,由此引發了人們一系列思考。到1月20日,共發表了7期討論稿件。
每期討論稿件,我都認真閱讀了。我認為,這是一場促進思想解放、觀念更新的成功討論,是文匯報一月的亮點。其成功之處,有如下幾點。
一是問題具有鮮明性。報紙的問題討論,要引起讀者的關注,要取得顯著成效,最重要的一點是要問題定得好。文匯報關于“包起帆的‘金牌究竟屬于誰”的問題,是定得好的,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這是一個在目前市場經濟時代具有社會普遍意義的、為廣大讀者所關心的問題,因而引起了開放而熱烈的討論。
文匯報以廣大知識分子為主要讀者對象,那就要盡心盡力為廣大知識分子服務,為廣大知識分子著想,報道他們為現代化建設所作的貢獻和事跡,提出他們所關心的問題。“包起帆的‘金牌究竟屬于誰”的問題,是涉及廣大知識分子切身利益的問題,確實是為廣大知識分子所關心的問題。知識分子在工作中、在科研中,有發明創造,他的管理、技術,怎樣參與分配,怎樣取得應有的報酬,確實是一個在實踐中需要解決的問題。
這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金牌”屬于誰的問題,而是涉及怎樣將“三個代表”重要思想落到實處,怎樣將黨的十六大已經確定的“勞動、資本、技術和管理等生產要素按貢獻參與分配的原則”落到實處,怎樣運用激勵機制充分體現人才的創新價值,推進“科教興市”主戰略的實施這樣的根本的問題。
記得,在上世紀80年代,新聞媒體上曾經有過關于“星期六工程師”韓坤在業余時間搞創造發明究竟能不能取得合法報酬的討論。現在回過頭去看那場討論,不免覺得幼稚可笑,但在當時確實促進了思想解放,觀念創新,并且引發了一系列新法規、新政策的出臺。到本世紀的2004年,文匯報關于“包起帆的‘金牌究竟屬于誰”的討論。比起那場討論來,更加深化了,具有市場經濟、知識經濟時代的鮮明特征。因為重要,有普遍意義,為廣大讀者尤其是知識分子所關心,所以取得極好的效果。
二是討論具有深刻性。要搞好報紙的問題討論,一定不能就事論事,而是要觸及事物的本質,觸及思想觀念上、體制機制上的問題。
這場討論有思想觀念上的碰撞。在計劃經濟體制下,包起帆作為一個企業內的發明家,搞技術創新,成功后所取得的榮譽,由此產生的經濟效益,似乎毫無疑問應該屬單位所有。但在市場經濟、知識經濟條件下,像包起帆這樣的科技人員,已由“企業人”向“社會人”轉化,作為發明者個人的利益、自身的價值如何體現,政府部門、企業、機構乃至整個社會,應該如何營造讓更多發明家、創業者發揮聰明才智的環境,這是擺在人們面前的一個十分嚴肅且應予解決的問題。
這場討論還觸及了體制、機制上的問題。黨的十六大強調:確立勞動、資本、技術和管理等生產要素按貢獻參與分配的原則,并且提出“放手讓一切勞動、知識、技術、管理和資本的活力競相迸發,讓一切創造社會財富的源泉充分涌流,以造福人民”。這兩個“一切”多么明確,多么值得我們深思。在現實生活中,我們深切感受到,種種體制上、機制上的問題,阻礙著活力的“競相迸發”、源泉的“充分涌流”。勞動、知識、技術、管理和資本等生產要素要參與分配的原則,宏觀上、理論上已經明確了,但在微觀上、實踐上怎樣做,還沒有真正解決,還缺少具體的可行的政策、規定、措施和辦法。討論提出要盡早打通“最后一公里”問題,這是需要引起重視、設法解決的。現在討論雖然告一段落了,但文匯報仍要予以關心和報道。
三是觀點具有明確性。在這場討論中,無論是政府有關部門、企業界、知識界、法律界的人士,還是普通市民,大家的觀點是明確的。雖說包起帆所得的“金牌”屬于“職務發明”,但正如國家培養了運動員,而運動員贏得的金牌仍歸個人所有一樣,包起帆在崗位上贏得的專利“金牌”,也應歸屬他本人。在這一點上,討論參與者達成了共識。
參與者也都認為,根據市場經濟、知識經濟的要求,技術、管理等生產要素要參與分配。但是,怎樣落實、怎樣操作,還存在諸多問題。新實施的《專利法》細則規定:“被授予專利權的國有企業事業單位在專利權有效期限內,實施發明創造專利后,每年應當從實施該項發明或者實用新型專利所得利潤納稅后提取不低于2%或者從實施該項外觀設計專利所得利潤稅后提取不低于0.2%,作為報酬支付給發明人或者設計人;或者參照上述比例,發給發明人或設計人一次性報酬。”但是,上海市財政局有關人士說,根據現行的企業法和企業會計制度,“不低于2%”的規定,在國有企業的財務會計制度上仍不具有可操作性,怎么落實、兌現,要財政部或地方財政部門作出規定。還要有權威的中介機構來參與這項工作,進行評估。只有法規、企業會計制度以及中介機構相互銜接“配套”,技術、管理作為生產要素進入分配才“有章可循”。這個觀點也很明確。可見,還需制定、出臺相關的政策、法規和辦法。
問題討論、學術爭鳴,是文匯報的傳統,是文匯報的優勢。記得在20世紀50年代,有尊師重道、麻雀益害問題、電影問題、人口問題等討論,60年代有美學問題、遺傳學問題、喜劇問題等討論,80年代有高校改革問題等討論,90年代有市民文明問題等討論,都在社會上和群眾中留下深刻印象和廣泛影響,大大提高了文匯報的聲譽。可是,一段時間以來,文匯報上缺乏問題討論,更缺乏學術爭鳴,讀者是有意見的,都期望文匯報多開展問題討論、學術爭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