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餐”里的萬般滋味

我們花了很長時間和力氣來尋找“快餐情”里的人們，在決定采訪他們之前，我們先要求自己不要有任何偏見，也不要細節，對于那些喜歡傾訴細節卻從不思考的采訪對象我們一概放棄了，所以能采訪到并且把心靈軌跡留下來的人們，無論對錯至少是可貴的，因為他們至少敢于回過頭來面對一切。

欲望本身沒有屬性

采訪對象：秦小姐

年齡：35歲

職業：財經記者

（身為財經記者的秦小姐思路非常清楚，常常習慣用財經方法來分析自己的生活，對于這個采訪，我想她是慎重思考過才答應的，既答應了便像分析一件財務事件一樣充滿了邏輯性。）

記者：你離婚幾年了？

秦小姐：三年。

記者：什么原因使你離婚？

秦小姐：原因很復雜，說不清楚。

記者：你怎么評價愛情？

秦小姐：愛情是一項擾人耳目的投資，如果說股市中有90％的人在賠本，8％的人不賠不賺，2％的人贏利，可能這個比例也可以反過來解釋愛情的受惠者。盡管任何關于這項投資的線性描述都缺乏科學的依據，但還是有99％的人認為自己總是那2％的獲利者。可我相信我不是。

記者：那你還相信愛情嗎？

秦小姐：我曾經相信過愛情。現在也還相信，但知道愛情是非常非常稀有的東西。愛情總是以“牛市”的面目出場，以至于人們總是前仆后繼、樂此不疲。事實上，愛情中的錯誤對于女人來說總是致命和危險的，哪怕是一個隱藏著的念頭，一個被委屈的愿望，一種在歧誤中傳達出來的誘惑。我離婚的原因可能就是當時在對愛情的理解上太天真太淺薄。而現在嘗試一夜情，也是對愛情因為有了理解所以看開了。

記者：你一般怎樣認識你現在的“對象”？

秦小姐：我是個財經記者。平時接觸商界人士的機會很多，不少人是業界名流。我一般是通過采訪認識他們的。如果聊得盡興、有感覺，采訪結束后我們會一起吃飯。我很少通過網絡和酒吧。我覺得那種認識方法很不安全。而通過采訪認識的方法至少替我過濾掉很多顧慮，因為我知道了他們的基本概況，和所屬的層次。

記者：發生了事情以后呢？

秦小姐：寫稿，甚至寫得更出彩，因為我對于他們有了更深更人性化的理解。

記者：稿件發出來以后，你還會與他們交往嗎？

秦小姐：少部分人會成為朋友，多數人就不再聯系了，直到下一次需要采訪他們。不過，因為有過一次“風花雪月”、“露水情緣”，他們在以后的采訪中會給我很多方便和默契，像老朋友一樣。不信任感和抵觸感會消融很多。

記者：見面時會有尷尬嗎？

秦小姐：一般不會有。大家都是有素質、有經歷的人，都心照不宣的。重逢時會相視一笑，沒有什么不可釋懷的東西。他們多數都是有家室的人，我們只是在特定場合和氛圍下，有了一次美麗的迷失。

記者：你怎么選擇“露水情緣”的對象，或者說，你怎么判定你和他會有故事？

秦小姐：憑感覺。感覺這種東西很奇怪，是種氣場，你是寫東西的人，應該會理解。

記者：怎樣的人會讓你有感覺？

秦小姐：中年男人，幽默、性格隨和，有魅力，有城府。

記者：既是一夜情，為什么不追求些對方更為外在的東西？比如外貌、身材什么的？

秦小姐：我不是二十出頭的小女孩，只注重這些外在的淺薄的東西。我看得上的男人，必須情商與我在一個層面上，甚至更高，即使只是場“欲望叢林的寂寞游戲”，他也必須是我的對手，必須要有素質、有情商和財商的。男人是否像個男人，不是靠他的言語表情。有些女人是在和男人發生關系后才完整地愛上男人的。

記者：你一般何時很渴望？

秦小姐：我最渴望一夜情的時候，往往是在周末的夜晚，朦朧的夜色很水質，很曖昧，撩人心魄。這時也是我最孤獨最寂寞的時候。

記者：據說有魅力有城府的男人見到自己喜歡的女人一般不會迫不及待請她吃飯喝茶，最厲害的一手是：得到對方的電話，但從不聯系。然后在一個無關痛癢的時候請求對方幫助，而那個忙幾乎是微不足道的。

秦小姐：（笑）這樣的情況我也碰到過。那是我的第一次“一夜情”。那男人是某跨國公司的副總，采訪結束稿子發表出來后半個多月，他來電話請我幫他買一種鼠標，因為我曾說過我們雜志社邊上有個鼠標專賣店。我去過兩次，他對我報出來的型號都不太滿意。再后來有天他來電話說：那件事上很麻煩你了，一直想找個機會答謝，能否賞光一起喝茶。他這么一講，我根本就沒有勇氣拒絕……

記者：后來呢？

秦小姐：后來就喝出了感覺。當時是春末，在瑞金賓館的大草坪上，月光清幽。我心里有種說不上來的沖動。不知什么時候他已經將我攬到懷里，我昏沉沉看著他，一點回絕的力氣都沒有。那晚我們就去了他買的一套房子里。那個晚上我好像是第一次開放自己，我奇怪我怎么可以那么放肆？他非常在行，也很溫柔。

記者：事后呢？

秦小姐：我在他那里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們像戀人一樣相伴去永和豆漿吃早餐。沒說什么話。吃完后，他給我叫了輛出租車，大家就各奔東西，各忙各的了。

記者：你心里什么感覺？

秦小姐：說實在的，當時心里有點空落落的難受，但更多的是疲倦和困惑。

記者：事后還有聯系嗎？

秦小姐：沒有了。我相信我是徹底忘記他了。

記者：你一共有過幾次這樣的遭遇？

秦小姐：好像有過七、八次或九、十次，記不清了，基本上都是“一夜情”，最長的好像是有過“六夜情”。現在想想還真有些奇怪。每一次都是有始無終。到了那一刻好像就等待著什么東西來誘惑我。

記者：有始無終？一夜過完了，就是一夜情的“終”了。

秦小姐：（笑）是啊。不過我骨子里還是個感性女人，還是向往和期待玫瑰故事的。他們碰巧又都是我喜歡的成功男人。

記者：你怎樣評價“一夜情”？

秦小姐：“一夜情”這個詞難免讓人覺得違背道德。可戀愛過的人應該承認，天下并沒有唯一道德標準，很多遭遇不管是離奇的還是正當的，都可以指向兩個人心中的真情標準，當然這個標準不是人類的泛道德與泛文明。當人們說“愛情是浪漫溫馨”的時候我覺得那是對愛情過分的恭維，是不準確的評價。愛情瘋狂的一面總是被我們有意忽視，或者換句話說，愛情瘋狂的一面是畸形的，所以無法進入愛情的定義。

記者：在你看來，愛情瘋狂的一面是否就意味著一夜情？或者說，一夜情就是愛情瘋狂的表現？

秦小姐：現在以一種經驗的眼光看，愛情只是一種人生經歷，它沒有責任去擔當道德的傳教士。“一夜情”之所以發生，就是因為每個人不僅是女人，心中都藏著一個魔鬼，它的名字叫欲望。欲望像愛情一樣，本身并沒有屬性，它的物理狀態應該是液態的，流動著的。欲望的動機在當時當地總是被當事人曲解，它其實什么都沒有，它只是當事人遭遇的過程。而對過程的解釋不過是對事實的翻譯，對事實本身而言毫無意義。我并不反對女人“一夜情”，但絕對不是基于我是女性，好像要給同胞們爭個風流的權利。我的意思是，你不能解釋為什么生活是這樣的，你只能解釋你是怎樣生活的。男人在我看來是我生活的一個側面，這個側面平常是很難看到的，當你把它翻過來的時候，它就暴露在你面前，一絲不掛，觸目驚心。在那個夜晚你發現躺在你身邊的男人陌生得令人汗毛直豎，你甚至要懷疑自己的眼睛了。

記者：關于你兩年以來的一夜情，你最想說的是什么？

秦小姐：女人是非常敏感的動物，她們比男人更懂得享受生活的饋贈，也同時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代價使人成熟。

快餐的吃法

采訪對象：吳輕蕓

性別：女

年齡：30歲

職業：律師

記者：都30了，以前談過戀愛嗎？

吳輕蕓：戀愛談了不少了，全是速戰速決的閃電戰。

記者：為什么？是因為你太忙吧，男人吃不消？

吳輕蕓：不是，我平時的工作夠理性的了，在感情問題上我追求感性，完全的感性。

記者：說具體點。

吳輕蕓：比如一見鐘情。我所有的感情經歷的開始都是一見鐘情。

記者：算算有多少了？

吳輕蕓：10個。不算少了吧，最長的半年，最短的1個晚上。

記者：在這10個里面居然沒有能托付終身的？

吳輕蕓：這就是問題所在。不能說沒有，恐怕是我不知道。

記者：怎么講？

吳輕蕓：我追求的愛情應該是“靈與肉”的完美結合，純粹的精神戀愛是不正常的，純粹的肉體戀愛就不是戀愛。所以我希望找到一個精神和肉體都能完美結合的人。但至今沒有找到。

記者：能詳細說說嗎？

吳輕蕓：沒有問題。我總是在一剎那或者說某個特定的情境下看上一個男人，會因為他的某個動作某句話某個表情，這種時候我服從直覺，只要能讓我的心產生那種顫抖，我就會看上他。我覺得一個女人如果要想了解一個男人就必須親自出馬，我的心顫抖了我就會接近他，不知道算是幸運還是不幸，這10個男人都是我看上的也是看上我的，當然其中有不少人我甚至還沒來得及問他看上了我什么，一切就結束了。和這10個男人的交往大致可以分成三種類型，第一種以和我交往最長的那個為代表，當我們的精神交流差不多的時候卻遲遲無法有肉體融合，要么是我沒有感覺，要么是他覺得還沒到時。第二種，當我們初步的精神交流讓我們有了肉體的融合以后，我發現就此停止了，再也無法繼續升華到更高境界的精神交流。第三種以那個“一夜情”的為代表，我們首先開始的是肉體關系，等發生以后我心里卻并沒有精神交流的渴望了。

記者：那種比較多？

吳輕蕓：兩頭大中間小。

記者：你怎么來控制該什么時候肉體交流，該什么時候精神交流？

吳輕蕓：這控制不了，聽從心靈的召喚，通俗點說“跟著感覺走”，心讓我怎么樣我就怎么樣。

記者：似乎看來都是你來決定一場感情的繼續與否？

吳輕蕓：不全是，也有對方提出的，有2、3個第三種類型的男人就提出大家這樣相處可以，談戀愛就不必了。

記者：這樣的情況你有沒有難過？

吳輕蕓：沒有，我覺得這很正常，對方也是聽從心靈的安排，但我可以拒絕以后。發生第一次是雙方兩相情愿的，當時我覺得我有這個愿望，他讓我動情，但是我不喜歡以后用這種方式交往，這里面沒有了感情的成分，這我接受不了。

記者：我們有一個“快餐情”的提法，你怎么看自己的這些感情經歷？

吳輕蕓：這很正常，現在生活節奏很快，壓力也很大，人的內心很孤獨，孤獨容易讓人產生躁動，很少有人有耐心和時間來品味或者揣摩什么。就像在肚子餓了的時候，隨便什么東西，方便面也好，燕窩也好，都會是一種快餐的吃法，我覺得“快餐情”的提法應該有兩種含義，一種是內容，把感情處理成方便面，吃飽就好。一種是方式，比如還是燕窩，但做成罐頭，不要去熬了，現成就能吃，但東西還是好東西。這就有本質的區別。

記者：你覺得區別在哪里？

吳輕蕓：一個是感情成分很少或者說沒有回味的，一個是有感情成分并且有回味的。我覺得我的那些經歷的確稱得上是“快餐情”，但是屬于后者，至少我是投入感情的，不管這感情是深是淺是為了什么，絕對是感情。有一個男人在我跟他度過了兩天兩夜后，我看他什么都不順眼，于是就分手；他想不通，來找我，說我玩弄他，我說沒有，在這之前的兩天時間里，你是我最愛的男人。這就是我想說的，感情的東西可以天長地久，也可以燃燒一瞬間，同樣美麗。

記者：那么現在大家給你推薦的人你打算怎么相處？

吳輕蕓：還是上面的那些原則，之所以我說出來，是希望大家在給我推薦的時候先幫我把關，就是先幫我把燕窩燉好，裝在罐頭里，真的，謝謝大家。

這是一種悲哀

采訪對象：曾祖強

性別：男

年齡：35歲

職業：裝潢公司老板

（曾祖強開一部凱迪拉克，在上海市中心買了兩套百多萬的房，另外在郊區和蘇州都有別墅，但人很隨和，隨叫隨到，認識他是在記者朋友的公司里，他正跑來談一個項目，大家一起吃飯。后來和朋友提到“快餐情”，想讓朋友幫忙發動群眾尋找采訪對象，朋友二話沒說就打電話給曾祖強，讓他來介紹“感情經驗”，他就來了。）

曾祖強：我不是來談什么經驗的，說實話我那點事不是經驗，是我的悲哀。

記者：怎么這樣嚴重，聽說你身邊美女如云。

曾祖強：可一個都不是我老婆，其實我很想結婚，很想有個孩子，我弟弟的孩子都很大了。

記者：那可是你的問題，難道這世界上就沒有好女人了？

曾祖強：肯定有肯定有，但我判斷不出來。大家心里都清楚，我今天把我的房子車子票子就這樣往這里一堆，肯定有很多女人愿意嫁給我，但是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個好女人。她到底看中我什么，我不英俊，這你也看到了，身材不高，人也偏胖，你說人家看上我什么。

記者：你不能這樣說，經濟條件當然也很重要。

曾祖強：我吃過虧的，有個女人交往了三個月，就要我往她賬上打100萬，說要出國讀書，讀完書回來嫁給我，換了你你會相信嗎？就算她真的回來嫁給我，她就是我花100萬買的，我真要買干脆買個更年輕漂亮的了，老婆能買嗎？

記者：這種虧吃了不少吧？

曾祖強：怎么講呢，當然也不是個個都這么赤裸裸的要錢的。你也曉得，現在的女孩子現實得很，交往了就要這個要那個，過個生日要鉆戒，過個黃金周就要去歐洲。我不是花不起這個錢，我覺得那得我心甘情愿情不自禁地送給你，不能你來討，拿感情拿自己來交換，你能看不起自己，我不能看不起我的感情吧。所以我也怕了。

記者：這就是你“快餐情”的理由？

曾祖強：那不能怪我，我是個人，我也有七情六欲的。再說很多女人都是自己主動的。我從來沒騙過誰。我現在對女人要求很高，要年輕漂亮，美女養眼秀色可餐，我花點錢也愿意，人家年輕也玩得起。都得有正當職業的，不能是那種亂七八糟的女人。不過我都是事先聲明不講結果只講過程的。

記者：人家都答應？

曾祖強：大多數都答應，也有不答應的，不答應就拉倒。

記者：有沒有糾纏你的？

曾祖強：多了，一開始說好大家就是有一個兩個愉快的晚上，分手的時候我都會送禮物，都是名牌貨。有不少回過頭來又找我，想發展，我一口就拒絕了，都是肯跟男人“一夜情”的，我怎么會要呢，還不是看上我的條件了。

記者：那你這等于在花錢玩嘛。

曾祖強：那不一樣，我從來不付現金的，禮物也算是個紀念品，也算尊重人家。

記者：你覺得這樣的生活開心嗎？

曾祖強：老實說，不開心。怎么會開心呢？完事以后特別空虛，特別看不起自己，覺得自己就可憐到連個老婆都找不到，只能靠這種“快餐情”。

記者：恐怕“情”是談不上，是快餐“性”吧。

曾祖強：知道你也看不起我。其實在這過程當中，我是把每個人都當老婆對待的，那個時候我是付出感情的。

記者：這是幻想，是自己欺騙自己。

曾祖強：是呀，我也知道，可控制不住自己。所以結束后特別難受，因為又回到現實中了，我還是個光棍，身邊的女人不是我老婆。所以現在一結束我就打發人走，天不亮就走，天亮了我看著身邊躺的人我無地自容，接受不了。

記者：覺得見不得光？

曾祖強：就是見不得光，見了光了就發現自己就是“快餐性”，受不了。

記者：你身邊還有你這樣的嗎？

曾祖強：有，不少，我的一群朋友都是做生意的，有的有老婆，有的沒老婆，但都挺有錢的，他們特別能理解我的感受。其實你別以為男人就只有本能，是人都有感情的，有個朋友從頭到尾都不能有光線，全在黑暗里，他說就當做場夢，醒了就得忘。

記者：這么說你們其實也挺反對“快餐情”的。

曾祖強：不能說反對，因為反對就不能做，做的就表示不反對，或者說不能反對，因為不能不做。

記者：那你就不能正兒八經地去找個老婆？

曾祖強：你不是說是“快餐情”嘛，我吃快餐都吃慣了，我都不知道別的東西好不好吃，能不能吃了。判斷不出，還是只能吃快餐。

記者：總不能吃一輩子吧？我覺得你這是有點吃上癮了，就是有好女人你也難把握了。

曾祖強：（苦笑）我也沒辦法，就像你說的，吃多了這個，又方便，真的是有點習慣了，但心里其實不好受，知道不好，就跟吸毒一樣。

不需要良心的維系

采訪對象：余文

性別：女

年齡：33歲

職業：某國際著名電器公司上海分公司客戶服務部主管

（曾祖強開一部凱迪拉克，在上海市中心買了兩套百多萬的房，另外在郊區和蘇州都有別墅，但人很隨和，隨叫隨到，認識他是在記者朋友的公司里，他正跑來談一個項目，大家一起吃飯。后來和朋友提到“快餐情”，想讓朋友幫忙發動群眾尋找采訪對象，朋友二話沒說就打電話給曾祖強，讓他來介紹“感情經驗”，他就來了。）

曾祖強：我不是來談什么經驗的，說實話我那點事不是經驗，是我的悲哀。

記者：怎么這樣嚴重，聽說你身邊美女如云。

曾祖強：可一個都不是我老婆，其實我很想結婚，很想有個孩子，我弟弟的孩子都很大了。

記者：那可是你的問題，難道這世界上就沒有好女人了？

曾祖強：肯定有肯定有，但我判斷不出來。大家心里都清楚，我今天把我的房子車子票子就這樣往這里一堆，肯定有很多女人愿意嫁給我，但是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個好女人。她到底看中我什么，我不英俊，這你也看到了，身材不高，人也偏胖，你說人家看上我什么。

記者：你不能這樣說，經濟條件當然也很重要。

曾祖強：我吃過虧的，有個女人交往了三個月，就要我往她賬上打100萬，說要出國讀書，讀完書回來嫁給我，換了你你會相信嗎？就算她真的回來嫁給我，她就是我花100萬買的，我真要買干脆買個更年輕漂亮的了，老婆能買嗎？

記者：這種虧吃了不少吧？

曾祖強：怎么講呢，當然也不是個個都這么赤裸裸的要錢的。你也曉得，現在的女孩子現實得很，交往了就要這個要那個，過個生日要鉆戒，過個黃金周就要去歐洲。我不是花不起這個錢，我覺得那得我心甘情愿情不自禁地送給你，不能你來討，拿感情拿自己來交換，你能看不起自己，我不能看不起我的感情吧。所以我也怕了。

記者：這就是你“快餐情”的理由？

曾祖強：那不能怪我，我是個人，我也有七情六欲的。再說很多女人都是自己主動的。我從來沒騙過誰。我現在對女人要求很高，要年輕漂亮，美女養眼秀色可餐，我花點錢也愿意，人家年輕也玩得起。都得有正當職業的，不能是那種亂七八糟的女人。不過我都是事先聲明不講結果只講過程的。

記者：人家都答應？

曾祖強：大多數都答應，也有不答應的，不答應就拉倒。

記者：有沒有糾纏你的？

曾祖強：多了，一開始說好大家就是有一個兩個愉快的晚上，分手的時候我都會送禮物，都是名牌貨。有不少回過頭來又找我，想發展，我一口就拒絕了，都是肯跟男人“一夜情”的，我怎么會要呢，還不是看上我的條件了。

記者：那你這等于在花錢玩嘛。

曾祖強：那不一樣，我從來不付現金的，禮物也算是個紀念品，也算尊重人家。

記者：你覺得這樣的生活開心嗎？

曾祖強：老實說，不開心。怎么會開心呢？完事以后特別空虛，特別看不起自己，覺得自己就可憐到連個老婆都找不到，只能靠這種“快餐情”。

記者：恐怕“情”是談不上，是快餐“性”吧。

曾祖強：知道你也看不起我。其實在這過程當中，我是把每個人都當老婆對待的，那個時候我是付出感情的。

記者：這是幻想，是自己欺騙自己。

曾祖強：是呀，我也知道，可控制不住自己。所以結束后特別難受，因為又回到現實中了，我還是個光棍，身邊的女人不是我老婆。所以現在一結束我就打發人走，天不亮就走，天亮了我看著身邊躺的人我無地自容，接受不了。

記者：覺得見不得光？

曾祖強：就是見不得光，見了光了就發現自己就是“快餐性”，受不了。

記者：你身邊還有你這樣的嗎？

曾祖強：有，不少，我的一群朋友都是做生意的，有的有老婆，有的沒老婆，但都挺有錢的，他們特別能理解我的感受。其實你別以為男人就只有本能，是人都有感情的，有個朋友從頭到尾都不能有光線，全在黑暗里，他說就當做場夢，醒了就得忘。

記者：這么說你們其實也挺反對“快餐情”的。

曾祖強：不能說反對，因為反對就不能做，做的就表示不反對，或者說不能反對，因為不能不做。

記者：那你就不能正兒八經地去找個老婆？

曾祖強：你不是說是“快餐情”嘛，我吃快餐都吃慣了，我都不知道別的東西好不好吃，能不能吃了。判斷不出，還是只能吃快餐。

記者：總不能吃一輩子吧？我覺得你這是有點吃上癮了，就是有好女人你也難把握了。

曾祖強：（苦笑）我也沒辦法，就像你說的，吃多了這個，又方便，真的是有點習慣了，但心里其實不好受，知道不好，就跟吸毒一樣。

沖動后的懺悔

采訪對象：周先生

年齡：32歲

職業：某5星級賓館按摩師

（記者犯了頸椎疼的職業病，醫生說是疲勞導致的，讓臥床休息或者找個好的按摩師。就這樣有朋友推薦了周先生來，說是他有一手按摩的絕活，輕易還不肯出手的。周先生長得英俊，一雙手也長得漂亮，在肩膀上按了幾下就知道是高手。結果采訪就是在幾次頸部按摩的時候連續進行的，難得還是周先生主動接受的采訪。）

記者：一般都是女按摩師，男按摩師好像很少，學中醫的吧。

周先生：說出來你不相信，我大學讀的是扎扎實實的電子專業本科。

記者：那怎么會去賓館做按摩師？

周先生：其實本來是想去賓館做管理的，結果把我安排在康樂部，說要從頭做起，就像以前工廠里下基層先鍛煉，就學了按摩。

記者：我們正在做個“快餐情”的調查，你們在5星級賓館里，也算見的人不少，有這樣的素材嗎？

周先生：好像現在都在說“一夜情”。

記者：也包括在內。

周先生：我可以給你采訪，不過你要有所挑選地寫，不能全部寫出來。

記者：我知道，什么該寫什么不該寫，我知道。

周先生：我有點想不通現在的女孩子。

記者：這話怎么講？

周先生：太開放了，好像對什么都無所謂一樣。我碰到的事情是這樣的：那天晚上下班，我們康樂部的員工都可以在下班前洗個桑拿。那天我因為有個客人來得比較晚，我下班很遲，其他同事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我洗完后在男更衣室換衣服準備下班。有人敲門，打開門一看，是一個女同事，身上就包著一塊浴巾，我當時很尷尬，她卻大大方方走進來，順手把門鎖上了。然后什么話也不說，解開浴巾就撲上來抱住我……我是個男人嘛……完事以后她先走的，走的時候就說了一句話：“我喜歡你很長時間了。” 我很后悔，因為我已經有女朋友了，也打算結婚了，我覺得既對不起我女朋友也對不起她，再說萬一她就此盯上我我怎么辦呢？我一個晚上也沒睡著，打算第二天就去辭職。結果第二天上班，碰見她，她像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和我打招呼，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最后我躲在更衣室里給她打電話，我還沒開口，她就說那事你別放在心里，我就是喜歡你，也讓你喜歡過我了，就可以了，你別有壓力和負擔，都過去了。后來她就真的再沒找過我，同事之間該怎么相處還是怎么相處，可我心里就是不舒服，想到就不舒服。

記者：你們平時熟悉嗎？

周先生：同事就這么幾個，當然是熟悉的，大家也都是年輕人，都滿合得來，有空一起唱歌吃飯都有的。

記者：你到底不舒服什么呢？人家又沒有追究你的責任。

周先生：女孩子怎么可以這么……主動，這么……隨便呢。

記者：你怎么發生的時候沒想到呢？

周先生：我是男人嘛，又不是圣人。而且她又的確長得很漂亮。

記者：那你是不是覺得這樣的“快餐情”男人主動比較正常？

周先生：不是，雖然我做了那個事，但是我覺得“快餐情”不好。

記者：為什么呢？

周先生：太直截了當，太……赤裸裸了，太不考慮后果了。我到現在也不知道那個女同事究竟是怎么想的，她說喜歡我那完全可以用另外的方式嘛。用那樣的方式如果是一時沖動，產生什么后果我們大家都麻煩了，我還算是比較幸運的，她好像不是一時沖動，所以沒有來糾纏我。但是我卻是一時沖動，結果我心里就是不舒服，看見她和我女朋友我就心虛，就覺得……很慚愧。

記者：那如果她跟你先有一段過程，然后再發生那個事情你會心里覺得好過和舒服嗎？

周先生：其實發生了那個事情以后我也想過這個問題，基本上我是不贊成這種事情的，就是發生過了就結束了。我覺得一男一女先有了感情然后發生關系，之后感情應該是更好更深，不應該發生了關系就結束。

記者：那你說的就不是我所指的“快餐情”了，那是談戀愛了。

周先生：所以還是“快餐情”不好，來得快去得快，一點也不美好。好像就是塊壓縮餅干，吃一塊就吃飽了，那有什么滋味呢。

記者：你周圍還有這樣的事情嗎？

周先生：有時候聽客房部的人說過不少，他們說住宿登記的時候基本就能判斷出來，一般一男一女都是上海身份證的，或者其中一個人是上海人的，第二天一早就退房的基本就是這種事情，當然其中也有是“交易”性質的，但看得出來的。來我們這種賓館“快餐情”的男女都比較有檔次的，否則付不起房錢。其實照我說，情愿花錢，跟“情”沒關系，心里沒負擔。

記者：你覺得“快餐情”都有“情”嗎？

周先生：我覺得應該多少有一點的，兩個人發生關系又不是“交易”，終歸對方有吸引自己的地方吧，終歸多少有點動心的地方吧。就像我那個女同事，她怎么不找別人就找我呢。

曖昧著情感便會活著

采訪對象：成巍

性別：男

年齡：38歲

職業：外企技術總監，海歸

（采訪背景：在衡山賓館對面的“凱文”的小花園里，我把選題告訴我的朋友成巍。一開始他沒說什么，只是笑笑。隨著午夜笙歌開始低回、而我也快忘了這個話題時，成巍卻向我娓娓道來了他的故事。）

記者：37歲了，為什么還不結婚？

成巍：我已經過了結婚的年齡了。

記者：為什么這么說？

成巍：在只有趁自己還沒有成長為一個“挑剔”的、獨立的成年人之間，你可以先和別人栽種在一個盆里，共同成長著，湊合著，也就沒有過不下去的生活。婚姻可能就是個感性的選擇。可到我這歲數，經歷了那么多事，看過了那么多人，結婚對于我來說，在主觀上是個大問題，將就不來的。

記者：這些年來的“快餐情”經歷，對你的婚姻有影響嗎？

成巍：有的。一直以來我都以為自己對性很保守，但是隨著年紀漸大，工作壓力增大，眼看一段段脆弱的感情不斷在身邊溜掉，心里的防線就逐漸松懈下來。

記者：你第一個“一夜情人”是在哪兒認識的？

成巍：就在這兒，“凱文咖啡”。那天晚上我是一個人，那個女孩也是一個人，她大概二十六七歲，當時一言不發地坐在角落里喝酒。有點憂郁，但氣質很好，看上去是個地道的白領，而且不是秘書、文員那一類的，而像是搞設計的。給我的印象很深刻。

記者：后來呢？

成巍：我觀察了她很久，后來為她買單了。接著順理成章地我就陪她出去了，她沒有拒絕。于是我們就到了衡山賓館。從踏入酒店的那一刻開始，我們說話就少了下來，甚至是不發一言，大家都知道，現在要的只是宣泄。

記者：那后來呢？

成巍：沒有后來。一夜情的好處就是不用有太大的承諾與責任。人總有寂寞的時候，遇到同樣寂寞的人，互相慰藉一下，事后沒有糾纏，我覺得沒什么不妥。

記者：你上一次一夜情在什么時候？

成巍：去年夏天。

記者：好像隔了很久了哦……

成巍：（笑）我覺得只有在春天和夏天才能滋生一夜情。

記者：為什么呢？

成巍：在春夏，并非是因為女人的衣衫輕薄、透露，才讓男人真正渴望要了解女人，而是因為在這個季節任何細微的感觸，都能夠讓男人得到某種曖昧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就是在春夏生發和蓬勃發展起來的。

記者：曖昧？

成巍：曖昧在一夜情中很重要，尤其對于我們這種講點感覺和情調的男人。我現在依然和女孩會有曖昧的感覺。是這種感覺誘發了我的一夜情。曖昧不是單純地進行性愛，而是需要一種情感，在我的靈魂的深處總是需要這種的感覺存在。曖昧是對感情的一種慰籍，也是對情感世界的一種陷入深深思索的僅存的感覺。曖昧著情感便會活著。

記者：你和多少女人有過這種曖昧的感覺？

成巍：數不清了。尤其像我這樣一個單身男人，這樣一個雍容平靜的年齡，有點優雅和落寞，正是吸引某些女人的最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