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開始調查之前,話劇《今夜請將我遺忘》剛剛落幕,這部話劇盡管創造了演出的記錄,但依然引起了不小的爭議,爭議的焦點是它到底是不是一部和“快餐情”有關的作品,究竟我們面對的是什么?而參與爭議的人們也在談論一部話劇的時候表達出了自己對“快餐情”的理解。
人是該懂得節制的
郭藝峰,男,35歲
上海電臺小說節目主持人
話劇《今夜請將我遺忘》李良扮演者
這部話劇對小說沒有太大的改變,主要是從呈現形式上作了一些改動。我們在話劇里回避了一些做愛的場面,比如黑場,用聲音來表現,告訴觀眾他們在發生的是什么,然后燈光一亮就回到現實中的情境了,情節就發展下去了。我演的這個人物在小說里著墨不多,但在舞臺上這個人物起了個穿插的作用。
這部小說主要是描寫60年代末70年代初出生的這樣一代人的生存狀態,這代人讀大學的時候是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國門打開了一段時間,各種思潮一下子沖進來,這一代人來不及篩選,該接受什么該揚棄什么。這代人既有從小到大接受傳統教育的那些東西,又面對現實中很多新的東西,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于是就產生了激烈的矛盾沖突,就比較容易迷失自我,所以也很痛苦。那么這種痛苦往往被我們隱藏在內心深處,往往只把好的一面表現給外人,陰暗的失敗的則掩蓋起來。小說把我們隱藏起來遮蓋起來的東西都掀開了,展示給人們,看看我們生活的真實狀態是怎么樣的。這個戲對這些還進行了反思。因為無論是導演還是三個男主演都是60、70年代出生的,我們這個年齡經歷過很多,已經能夠反思,不像二十出頭的小青年行動多于思考。
所以這個戲和這個小說里所描寫的一些東西不見得是一種宣泄,而是一種展示。為什么一定要展示這種生活中的丑陋呢?只有這樣才會更珍惜生活中的美好。至于“一夜情”“快餐情”不能簡單說是丑陋的還是美好的,只能這么說,一個人在沙漠中走得眼冒金星的時候才知道水的珍貴,一個熱帶雨林的猴子是永遠也不會知道的。人的男女關系應該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彼此先產生好感,然后又彼此產生接近的愿望和欲望,然后彼此欣賞,這是一種美好的感情,這叫愛情,得先有愛才有性。這是人與動物的區別,人懂得節制。性這個東西是人需要的,要是變成一種家常便飯的東西,它僅僅成了盒飯而已,不是珍貴的。所以我認為“一夜情”這個說法是不準確的,它只有一夜,它沒有情。它和那種性交易的區別就是表面上看上去不是商業行為,你愿意我愿意,不用花錢,表面上是平等的,其實只不過是經濟的平等,兩人都不花錢,完事就走人,對于男人,頂多是同性之間吹牛皮的談資。一夜情給我們的生活帶來很多麻煩,這個東西不適合國情不適合民情,這跟人類的文明是有矛盾的。文明的人懂得節制。
它肯定不雋永
楊昕巍,男,35歲
上海話劇藝術中心注冊導演
這個戲,它跟一夜情沒有關系,小說也不是,它跟北京出的那個19位女性一夜情實錄完全不是一回事,這個戲非常內在,它是一個警醒的東西,我覺得這個戲里一夜情就這么一點,其它所要表達的東西那么大,把一夜情淹沒掉了。至于別人為什么在意這么一點而不是那么大,我覺得各人理解不同,但我覺得這個戲說的不是這個事兒。它說的是一代人的內心的、靈魂的東西,是非常深刻的。我可以談一夜情的看法,但跟這戲沒關系。拿這個戲來說一夜情是不準確的,至于它里面的一些情節,比如泡妞、和誰睡了一晚上很多小說里都有。
一夜情是現在私生活的一種,它沒有什么對或者是錯。它并不是很嚴重,但也不是很平常,就是一種生活面。我覺得這個東西一個巴掌拍不響,它必須要兩個巴掌才能拍響,它還是有個基本的選擇吧,它不可能拉個蘿卜就是菜。現在這種一夜情現象比較多可能是因為它是個快餐文化吧,現代的人都比較急功近利的,不像過去古典傳統社會會多多地去玩味。這個事正常,一方面是人的情感的淺薄化,還有就是疏解工作生活壓力,解決性問題的一個快速途徑,也是人的一種新陳代謝,有壓抑就要有釋放,所以很正常。但是對美好的愛情造成沖擊,它會讓人產生疑問,如果它叫一夜情的話,那么它還是有情的。有時候會超越一般的生命狀態,超越一般的男女交往狀態,直接到性的境地,可能會有真誠和熱情。這里面有各種各樣情況的發生,可能是某個地方郁悶,要通過這個地方宣泄,也可能的確需要撫慰,但是它肯定不雋永,燒得太厲害就是一瞬間。如果從人的身體和情感的高級階段迸發,它就是情了。但能不能成為高級階段,這取決于一個人的品質、品位以及品格,所以這個情字從某種程度上說是性情。
別把潛臺詞說出來
王俊,男,23歲
中國文學專業碩士研究生
其實我就是沖著“一夜情”去看的話劇《今夜請將我遺忘》的,在這之前我看過小說。現在描寫“一夜情”的文字特別多,不僅在網上,還有書籍。看了這些東西以后覺得心里特別郁悶,怎么現在男人和女人之間都變成這樣了。后來發現現實里面還真不少,大學校園里也有,我身邊就有,覺得特別丑惡,都不能判斷感情的真假了,都不敢相信還有純潔美好的愛情了,就想知道這到底是為什么?看了小說《成都,今夜請將我遺忘》以后,覺得這本小說至少是在用表現丑惡來鞭撻丑惡,至少和木子美、九丹之流的不一樣,比那些東西深刻一點或者說深厚一點,所以特別想看看話劇是怎么表現的,畢竟小說是在網絡上,話劇是高雅藝術,想是不是能更好地表現和詮釋。
結果一看不是那么回事,可能舞臺和文字的表現形式不一樣,有很多文字能夠描述的東西舞臺沒辦法展現。但是話劇有一個很大的毛病,它把小說里的潛臺詞全說出來了,所以就比較枯燥和說教,說實話我看得昏昏欲睡。話劇倒是犯了“一夜情”的毛病,直奔主題,本來是通過一些比較激烈的表現手法讓別人自己去領會和理解的東西全說出來,你說這還有什么味道?其實像我們這樣的年輕人更喜歡自己去體會很多現象,就像“一夜情”之類的話題,我們不喜歡含糊其辭也不喜歡過于直白,是怎么樣就是怎么樣。何況“一夜情”這個東西既然成為一種社會現象,必定有它深層的各種背景和本質,通過它完全可以表現大的社會內容,不需要也沒必要去回避。
要表現有多種方法
賀玲玲,女,34歲
法官
朋友送來兩張票,說是講“一夜情”的話劇,我和我先生一起去看的,看之前我們沒有看過小說。“一夜情”對我們不陌生,我們平時辦的很多離婚案子都和“一夜情”有關,有很多婚外戀就是“一夜情”或者“幾夜情”引起的,所以我們會去看這出話劇,想看看究竟舞臺上演的是怎么回事,和我們生活中碰到的是不是一回事。
但老實講我和我先生都沒怎么看懂,不知道究竟這出話劇想表達什么,至少和“一夜情”關系不大。回來后我先生在網上看了那部小說,又讓我看,小說里我倒是看到不少本來我們打算看的東西,而且成為這部小說的主要情節。不久又看到評論,好像是說這部小說和這部話劇是想表現一代人的生活和內心的,至于“一夜情”只不過是一種手法而已,這所謂的“一代人”指的就是60年代末70年代初出生,今年30出頭的那群人,也就是我和我先生的這批人,所以我就覺得不舒服了,因為要表現我們這一代人可以有很多種方法,為何一定要通過“一夜情”這個現在算是比較時髦的東西呢?我們這一代人就算要“清算”自己也有很多種方法,不是大部分都去靠“一夜情”什么的來思考的,所以我覺得小說未免就有點嘩眾取寵的味道,而話劇干脆就把真相直接捅出來了,把那點還能嘩眾取寵的東西也省略得差不多了,把一個網絡小說直接上升到藝術的高度就顯得力不從心。當然小說本身也有嚴重缺陷,因為它所想表達的東西都依賴那些“刺激”的手段,一旦話劇把這些手段簡略化,那些核心問題和本質就顯得單薄而空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