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斗出“新動向”

為了這次調查，記者特別也去進行了一下“斗地主”的強化訓練，以免到時候和采訪對象們沒有共同語言。由于全民都在“斗地主”，所以調查得以順利進行，尤其“斗士”們對于這項調查很擁護，覺得是該有人來為這場席卷全國的轟轟烈烈的“斗爭”進行些理論探討了。只是，在調查過程中，記者發現“斗地主”并非就是一項“娛樂”這么簡單，在充滿了民間“智慧”的中國，尤其是上海，“斗地主”還“斗”出了不少新動向。

“堅持斗爭”享受優惠

晚上10：00，上海強生出租汽車公司的司機林師傅將珍珠黃色的強生出租車停在位于上海西北甘泉路上的避風塘茶館門口，在他的車停下之前，這里已經有三輛強生出租車停在那里，三輛車的司機都是林師傅的同事，他們已經在這家避風塘茶樓一個靠窗的四人座等著林師傅，面前的桌子上整整齊齊地碼著2副撲克牌。

這是林師傅和他的三位同事每兩天一次的活動——斗地主。之所以是兩天一次，是因為上海的出租車都是一部車兩個司機，每人開一天。林師傅和他的三個牌搭子在出車的那一天從凌晨5點開始一直工作到晚上10：00，然后固定到甘泉路上的這家茶館“斗地主”，斗到第二天的凌晨2點，隨著茶館的打佯結束。由于堅持了兩年，所以這家茶館的老板已經和林師傅們很熟了，在他們出車的日子里，會在晚上10點以前將他們固定的座位留出來，并且提早為他們準備好他們愛喝的飲料，甚至在半年以前，主動將林師傅們的最低消費從明碼標價的18元每人降到了10元每人，這是這家茶館的其他顧客享受不到的待遇。

遇見林師傅是因為記者正好在夜晚的9：30搭乘了他的出租車，一上車他沒有按慣例問記者去哪里，而是直截了當地說他在10：00還有事，如果記者的目的地在半個小時的車程以外，他就只能請記者另找車了。恰好記者的目的地在甘泉路附近的宜川路，林師傅非常高興，因為他順路還多做了一筆生意，于是主動告訴記者他10：00要準時去“斗地主”。所以就有了這樣一個采訪，記者表明了用意，想跟林師傅一起去聊幾句，林師傅答應了。

知道了記者的意圖，這四位仍然不愿意記者占用他們的時間，表示可以一邊“斗”一邊和記者聊。

司機們告訴記者，現在“斗地主”已經成為上海出租車司機的兩大主要活動之一，另一個自然是有悠久歷史的打麻將，在短短的一兩年時間里，“斗地主”的人數迅速超過了打麻將的人數，眼前的這四位都號稱自己曾經都是“麻場驍將”，但自從學會了“斗地主”，已經數年沒有碰麻將了。“斗地主比打麻將好玩。”正做著“農民”的林師傅說。至于好玩在哪里，林師傅和他的牌友們你一言我一語，互相補充說明。主要意思是“斗地主”不像打麻將是單打獨斗，除了技術還需要相當的運氣，運氣不好的時候，技術再高也無能為力。“斗地主”更偏重技術，無論是做“地主”，如何分化瓦解三個聯合起來的“農民”，還是做“農民”，如何聯手消滅“地主”，都很講究“動腦筋”。且“斗地主”的規矩遠比麻將少，更靈活，做“地主”輸了可以“改行”去做“農民”，完全可以憑借這種靈活性反敗為勝。司機們說他們的生活很單調，工作的時候就知道拼命開車，多做幾筆生意多掙點錢，腦子里除了這些就是紅綠燈和警察，一天下來累得夠嗆。城市里五光十色的夜生活與他們無緣，“我們的那點收入怎么舍得去酒吧和卡拉OK呢。”司機們說。但是他們同樣需要娛樂，需要適合他們的娛樂。“打麻將運氣不好的時候輸贏也很大，往往會輸紅了眼把一天的辛苦錢都輸掉。”司機們認為打麻將動不動就往賭博上靠了，但是“麻友”都是同事，“輸贏太大大家都不好看。”而“斗地主”則可以憑借自己的判斷和手中的牌來決定自己是做一打三的“地主”還是三打一的“農民”，所以四個固定的牌友之間幾乎沒有過于懸殊的輸贏。“這樣的玩是真正的玩，雖然也有點刺激，但是不傷筋動骨。又滿好玩，而且很多像這樣的茶館之類的地方都能玩，消費也不高。”師傅們說在很多出租車司機的“斗地主”里都有不成文的規定，誰贏錢，贏得的錢要拿出來付茶錢，不夠的大家再AA制。假如還有剩余則請吃夜宵，不夠的大家也AA制。“主要是圖個開心，開了一天車，我們文化水平也不高，也不愛看電視劇看書，回家也是睡覺，第二天也不出車。所以玩得晚一點，第二天可以睡個懶覺。我們都挺迷的。”司機們說。

采訪是在斷斷續續中進行的，常常一句話說了一半就被一句“斗地主”的術語或者是緊張的氣氛和輕松的笑聲打斷，輸贏果然不大，加起來不超過一百塊錢在司機們之間轉來轉去，他們打得很認真，關鍵時刻皺著眉頭思考半天，看得出來他們很在意自己的血汗錢。最后司機們反復強調他們這不算是賭博，在他們的同行里，以前沒少發生過因為打麻將而鬧得妻離子散的，但至今從來也沒聽說過因為“斗地主”傾家蕩產的。這是很多司機從打麻將轉行到“斗地主”的重要原因，也是司機的妻子們不干涉的重要原因。

和林師傅們道別的時候已經深夜12點，門又被推開了，進來四位穿著大眾出租車公司制服的司機，和林師傅們打著招呼，看來也沒少往這里跑，但顯然不如林師傅們來得多，因為茶館老板和自己的三個朋友沉浸在自己的“斗地主”戰局中，連頭都沒有抬。

記者點評：司機們的“百斗不厭”足以代表“斗地主”的擁躉的感情。他們從最實際的角度給“斗地主”作了總結。

“有預謀有目的”地輸錢

周五下午5：30分，陳先生在他位于上海某區科技大廈18樓的科技公司總經理辦公室里往他的名牌公文包里裝一疊一萬元整的現金，然后他要開著他的別克君悅前往1個多小時車程的上海郊區某賓館，他在那里定了最好的套房，當然不是為了去住，這個晚上他在那里安排了一場“斗地主”的牌局，這一場被陳先生稱為絕對“考驗水平”的“地主農民大戰”將從晚上9點開始持續到第二天凌晨3點。和陳先生一起參與這場活動的另外三位分別是某證券公司總經理、某建筑公司總經理和一位郊區當地有關部門的科長。

陳先生在事后一個星期將這場“戰斗”的過程及本質告訴記者是源于和記者良好的私人關系，而為本次調查“慷慨相助”，唯一的要求是不要暴露他的陳述中所涉及到的有關人士的人名、具體單位等私人信息，包括他本人。因為“這種事很多，不是只有我們。”

那場周末的“斗地主”其實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將陳先生包里的那一萬元現金在6個小時里不露聲色地“輸”給這位郊區當地的有關部門科長，且還要“輸”得讓他“察覺不到”。之所以要“輸”給他，是因為陳先生公司的某個在郊區開展的項目需要這位科長的鼎力相助。陳先生稱在這之前和這位科長已經有過不少接觸，飯吃了好幾頓，酒也喝了好幾箱，但是科長的態度還是有點不痛不癢，陳先生卻因為項目的進度急得火燒火燎，卻無論如何不敢冒險直接“行賄”，怕到時候偷雞不著還蝕把米，“況且我也吃不準要多少尺寸。”在這種情況下，陳先生在幾次接觸中發現科長愛好“斗地主”，決定通過“斗地主”來試探試探。于是有了這場牌局。

陳先生的兩位牌友證券公司老總和建筑公司老總在這場勝負早已明了的牌局里幫了很大的忙，因為“斗地主”是一種三對一的規則，所以另外兩個人的默契配合至關重要。幸虧兩位老總和陳先生都有多年工作上的合作往來，都是“人在江湖”，彼此心照不宣，且過去空閑時也相約了在一起“斗地主”，倒也是正宗牌友，互相之間對牌風牌技也比較熟悉，完全可以默契配合。“最重要是他們兩位和那位科長也早就認識，還一起玩過，看上去不是我特別安排的。”當然，這兩位的“本錢”自然也是陳先生事后“報銷”的，一人三千，陳先生手里“出去”4千。這場牌局自然沒有懸念可言，盡管在過程中陳先生和另兩位配合得天衣無縫，并沒有造成明顯的“一邊倒”的局面，但結果是科長經過6個小時的鏖戰，“贏”了一萬元。

一個星期以后，在陳先生向記者訴說這場“假牌”的前一天，郊區項目前線的負責人打來電話說科長終于在那份事關項目前途的文件上簽了字。

陳先生告訴記者，他之所以會使用這樣的方法完全是因為在這之前他就好幾次被別人找去幫忙“輸”錢，最少的“輸”5千，最大的連續幾次共幫別人“輸”掉過3萬。有些是如他那次那樣的“預先打點”，有些則是“合作”完成表示“感謝”和給“回扣”。“輸錢”的三位一般都和“贏錢”的那位相識，且牌技都還過得去，不至于太著了痕跡。“另兩位打配合的人選非常重要，要嘴緊，要靠得住。”陳先生說。

記者表示不相信“贏錢”的那位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不過大家心里明白而已。陳先生表示否認，在他“斗地主”的“輸錢”經歷中，他發現“贏錢”的分為明白和不明白兩種，前者的確是心里有數，但這號人就會自己安慰自己，覺得拿得沒有把柄可言。后者則是等“贏”完了覺得不好意思，辦事的時候就會幫忙。記者問那位科長算哪種，陳先生表示吃不準。

記者對“地主”的這種斗法表示不以為然，畢業于名牌大學年輕有為的陳先生苦笑著表示無奈，“我也不愿意這樣，以前我還特別看不慣人家打那種所謂的‘工作麻將，還覺得自己是隨便怎么樣也不會去靠這種方法來辦事的，為了這我還特意不學麻將，到現在也不會打。但是現實是殘酷的，項目拖一天損失就不是區區一萬元啊！”

陳先生說：“其實別看我們做老總的，真正的娛樂也并不多。很多時候看我們出入歌舞廳夜總會，那全是為了應酬，沒有絲毫樂趣可言。何況平時非常繁忙，休息娛樂的時間也不多。” 陳先生說他本來就比較喜歡玩撲克牌，“80分”和“橋牌”是他從學生時代起就樂此不疲的娛樂。后來學會“斗地主”，覺得這種游戲挺有“技術含量”，且很多老總都愛玩，不缺玩伴，所以難得周末有空又湊得齊人，就找一家比較好的賓館，包一間房，“都衣冠楚楚的，走不進那些棋牌室和茶館。”陳先生坦言其實在他們老總級別的“斗地主”里，輸贏也并不是成千上萬的，千把元錢的輸贏已經算很大了，也總是拿出來付房費吃頓飯，“大家集資玩一玩而已，沒誰指望著靠這個贏多少錢，誰也不缺那點錢。主要還是為了開心。”據陳先生說，在他開始“打假牌”前，只要有人找他“斗地主”，并且湊得齊人，他是盡量來者不拒的。但是自從隔三岔五被拖去“有預謀有目的”地輸錢并且自己也導演了一場“假牌”后，對“斗地主”的興趣銳減，“就是覺得味道不對，就像老陪人吃飯，這種飯吃多了就倒了胃口。”問他他的一些同層次的朋友是不是也有這種感覺，他苦笑著說：“你看，今天是周末，到現在都沒一個人打電話給我找我‘斗地主。我看我還是請你吃飯吧，難得見面，好好聊聊……”

記者點評：據說任何一項紙牌娛樂都可以變成賭博，只要和金錢沾上了邊，娛樂就容易異化。“斗地主”同樣不例外，民間某些角落將一樣原本正常的事物“異化”的手段和速度令人覺得可怕。

“斗爭”產生“革命友誼”

周六中午12點，睡了一個很舒服的懶覺的上海某銀行信貸部的信貸員劉小姐吃完午飯，一身休閑地走出家門，打的前往上海市宛平南路的“緣圓園”紅茶坊，她和7位同事約好在那里“斗地主”，8個人正好兩局。這7位同事有同部門的，也有不同部門的，年齡也有大有小，有男有女，最大的是房貸部的主管，40歲，最年輕的就是劉小姐，24歲，大學剛剛畢業一年。這8個人的出現是因為星期五，其中的某一人在召集人周六下午“斗地主”，結果有7個人響應，于是就有了兩局牌，“斗”到下午6、7點，8個人會一起去找個飯店“撮”一頓，飯店規格隨贏錢總合而定，他們玩的是“2、4、6元”的規格，贏的錢加起來最多也就是三四百，所以基本總是中小飯店。

劉小姐是記者朋友推薦的采訪對象，說她有“典型意義”。于是記者和她電話聯絡，她很爽快地答應聊聊，把見面的時間就放在了星期六，見面的地點就是上述她“斗地主”的場地，她讓記者1點到，他們的“戰斗”2點開始。

劉小姐說她本來對撲克牌“一竅不通”，任何和撲克牌相關的游戲她都不會，連大學里風行的“80分”都不會，她說她“沒興趣”，所以在大學讀書時，她就經常被一個人晾在旁邊，同宿舍另3個女同學對她怨聲載道，因為她們老是因為缺一個人打不成牌，而劉小姐又死活不肯學，結果因此導致這3個同學一直和她親密不起來。

大學畢業后進了這家銀行，初來乍到，“雖然大家都對我客客氣氣，但是其實誰都不在意我。”劉小姐提起一年前，口氣里還充滿了委屈。銀行雖說部門不少，分工也不同，但互相之間總多多少少有些聯系，又是國營單位，人際關系很重要。“半年多，我都覺得我還是個外人。”劉小姐說，半年多在單位一個比較密切的朋友都沒有的她不知道該怎么來盡快融入這個人群,“后來我發現我們單位人人愛‘斗地主。”半年多以后劉小姐發現了這樣一個現象。“真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從上到下，大概除了我就沒有不會‘斗地主的了。”留心了的劉小姐自此經常會發現有不少辦公室在中午休息時間關上門“斗地主”。自己部門的領導和同事也個個對“斗地主”有豐富經驗，不忙的時候頭天晚上的“斗地主”戰況經常會成為同事之間的話題，連主任都會參與討論。并且每個周五，都會有人串著辦公室地約人星期六“斗地主”，響應的人不少，“每個星期六我們銀行在外面“斗地主”的少說也有2到3桌。有時候在一個地方，有時候在不同的地方。”參與全憑自愿，且不拘部門，也沒有固定的搭檔，人湊齊了就是一桌，所以每次的周六之“斗”常常有新的組合。“很多部門不同的人就是靠一起‘斗地主熟悉起來的。”劉小姐說。

讓劉小姐下定決心學習“斗地主”的是單位組織的一次揚州之游，全體職工分為前后兩批，自己決定。“我真的沒想到，我這一批里就我一個人是多出來的，其他人都是事先互相約好的，結果晚上除了有8個人在兩個房間開了兩桌麻將，其他人正正好好在十個房間里‘斗地主，沒有人理睬我。”這讓劉小姐再次嘗到了大學時代的孤獨滋味，于是劉小姐下定決定要把“斗地主”學會。為了學習這門非常重要的“公共關系課”，劉小姐“交了不少學費”，常常在下班后請同辦公室的同事們湊齊了人教她，她負責“教室”的茶水費和“老師們”的晚飯錢以及送她們回家的出租車費。一個月以后，劉小姐已經完全能夠走上“斗地主”的前線成熟地“斗”一“斗”了，于是每個周六，既沒有男朋友要約會，也不喜歡唱歌跳舞的劉小姐的身影便常常出現在上海的紅茶坊里，全身心地投入到轟轟烈烈的“斗地主”運動中去了，并且成為單位“斗地主”大軍里的中堅分子，是難得的在周六從不缺席的少數幾個人之一。

由于她的“刻苦鉆研”和良好悟性，她的“斗”術日漸高超，已經算得上有點小名氣的高手了，“現在很多人都愿意和我在一桌上。”劉小姐有些小得意。劉小姐在銀行的人際關系由此很快打開局面，要跨部門辦點什么事，往往一路綠燈，很多大小主管還常常在她道謝后親熱地拍拍她的肩膀說：“不要客氣，你小劉是自己人。”

更讓劉小姐嘗到“斗地主”的甜頭的是很多客戶也是“斗地主”迷，在發現吃飯喝酒泡KTV對他們已經不起作用的時候，劉小姐會抓住機會和他們“斗地主”，劉小姐的好牌技讓客戶們很愿意和她玩，沒有暗箱操作還能搞定客戶，并且還能讓她常常贏點“零用錢”。“我的秘訣就是老做‘農民，總歸是三個打一個，贏的機會就很大，除非牌特別好，我才會做一次‘地主。”劉小姐吐著舌頭道出了她做常勝將軍的“秘訣”。

“不過，我還是不喜歡。”劉小姐最后的話令記者有些意想不到，“既然‘斗地主給你帶來那么大好處，你怎么還會不喜歡？”記者奇怪。“唉，你說人跟人之間難道只有靠這種東西才能互相聯系起來是不是不太正常啊？我現在覺得‘斗地主就像一件工具，不用它不行，所以我覺得沒勁。”劉小姐說。

1：50分的時候，已經前后有5個劉小姐的同事來和她親熱地打招呼了，并叮囑她“快點過來”，劉小姐答應著，對記者笑笑，輕聲說：“做功課去了。”然后往她同事的桌子走去。

記者點評：劉小姐之類是為數不多的清醒者，在記者的采訪過程中類似的情形很多，但如劉小姐這般清醒的很少，這種差距表明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思考，因此便容易輕易迷失。

“斗地主大練兵”

周日上午9點，曹女士準時驅車趕到位于上海市淮海中路某高級寫字樓10樓的公司，在她擔任經理的市場部，她的8位下級已經準時等在市場部的會議室。這不是要加班召開一次這家美資企業市場部的會議，會議室里的這2女6男的員工們也一改平日西裝革履的白領麗人和白領先生的標準裝束，穿著平常衣衫，因為都年輕，倒也五顏六色五彩繽紛。這是經理曹女士組織的一次“斗地主”活動，8個人分成兩組，到中午12點準時結束。

曹女士是記者的朋友，知道曹女士在自己領導的市場部組織“斗地主”已經有兩個多月了，記者得以現場觀摩的這一次是曹女士在市場部組織的第三次。

由于公司里沒有方桌，8位員工分成兩組占據會議桌的兩端，呈扇形分布。相比與如今流行的“斗”法，曹女士為她舉辦的這有組織的“斗地主”制定了新規定。每組中的三個“農民”可以商量位置的坐法，而不是通過摸牌比大小決定。兩個“地主”是固定的而不是可以選擇的，這一次的兩個“地主”是一男一女，在這之前他們從沒在經理組織的活動中做過“地主”。三個小時里，這兩個固定“地主”將要遭到6個“農民”的“狠狠斗爭”，究竟會被“農民們”“斗”到什么程度還是能將農民們“鎮壓”掉，在這里不是用錢的輸贏來衡量，而是依靠分數。真正的“地主”曹女士按照“斗地主”的普遍規則制定了不同檔次的分數，3個小時以后，一切靠分數說話。

這是記者在這次調查中看見的最認真的“斗地主”場面，活像一場考試。除了撲克牌碰在桌面上的輕微聲音，沒有其他聲音，無論是“地主”還是“農民”都全神貫注。曹女士在兩組中來回觀戰，一局結束，由“地主”去會議桌旁的“白板”上記分數。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時候，“地主”的臉色愈發嚴肅，“地主婆”則已經漲紅了臉，很明顯，他們的形勢很“不利”。六個農民卻也看不出什么歡欣鼓舞，專注于自己和別人出的每手牌。曹女士則面部表情豐富，一會兒皺眉頭，一會兒微笑點頭，好像一個“監考”。

3個小時以后，兩位“地主”被“斗爭”掉了，女“地主”比男“地主”輸得慘一點。收拾“戰局”時會議室才熱鬧起來，互相交流著剛才的牌，有互相表揚的，也有互相責怪的，具體到某局中的一張牌，曹女士也夾雜在里面進行“點評”。“地主”負責將這次的“斗爭”結果登記在一本本子上，上面有每次“斗爭”的記錄，包括“斗爭”日期和如何分組和分工以及結果的分數。曹女士在一旁微笑地看著。

中午12點，曹女士帶著她的隊伍和記者去淮海路上的“季諾”意大利餐廳午餐，領導和伙計全都得自己掏腰包為自己的午飯付帳，連記者都不例外。采訪在午飯間進行。

在美國學習生活了10年的曹女士說在國外，一些經理經常會給自己的團隊安排活動，這些活動都是同時具備娛樂和訓練的含義的。在組織“斗地主”之前，曹女士曾經安排她的團隊去野過營去玩過彩彈演習，偏重于團隊協作的訓練，但“總覺得這些活動還缺點什么。”曹女士說。

一次公司組織旅游，曹女士偶然發現她的這8位員工都會“斗地主”，晚上在賓館里自動分成兩組，“斗”得熱火朝天，還鼓動經理也學，結果曹女士就在他們一邊講解一邊演示下看了一晚上就“初通”了，并且驚喜地發現“這項活動假如擯棄金錢來往，是很好的一項訓練市場團隊的活動。”幾乎是在當天晚上，曹女士就萌生了組織員工“斗地主”的主意。“我在組織之前是狠狠操練過的。”曹女士笑著偷偷告訴記者為了讓自己迅速達到“教練級”，特地讓先生去找了三個高手每個星期六星期天幫她“強化訓練”，3個月才終于“畢了業”。

至于“斗地主”到底對訓練員工好在哪里，曹女士認為這項活動既有團隊合作也有獨當一面。這對從事市場工作的人非常有好處，因為市場工作就要求每個人既要能和他人合作又要能在關鍵時刻獨當一面，所以她才會特別制定了新的規則，讓這8個人都有獨當一面的時候，也有和他人合作的時候，并且每個人都會和另外7個有合作機會。也所以她會讓做“農民”的自己討論進行座位安排也就是分工，并且要求無論做“地主”還是做“農民”，無論“形勢嚴峻”還是“勝利在握”都不能露于聲色。“‘斗地主的牌局和商場非常像。”曹女士這樣認為。至于自己為何一定要變成“高手”，曹女士這樣解釋：“畢竟牌局還有一定的偶然性，在觀察他們打牌過程中的表現和出牌的思路的時候，是很能了解一個人的性格的，這對于我如何用好他們很有用。如果我本身沒有一定水平，我就判斷不出來。”

只是曹女士的員工則偷偷告訴記者，本來用來放松的“斗地主”現在變成了一項“訓練”，少了點樂趣多了點緊張，因為都知道“領導的用意”，一位下一次就要輪到做“地主”的準男“地主”表示回家要“積極備戰”。

記者點評：把一項單純的娛樂上升到這樣高的高度恐怕也只有曹女士那樣的“海龜”想得出來，或者換言之，能從一項娛樂里看出它的積極意義的恐怕也只有曹女士這樣的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