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跫音

吳凌云

女兒是上帝賜予我最純潔美麗的天使。在我綿長的愛河里，她一天天長大。她的天真，她的稚氣，我都能悅納；她的頑皮，她的偏執，我都能消融；她的叛逆，她的張狂，我都能理解。因為在她歪歪扭扭的腳步里，依稀有我童年的跫音回響……

依稀記得，金色的秋天，和小伙伴偷幾株豆蔓，躲進干涸的小河溝，點燃麥秸，從灰堆里撥拉香噴噴的豆粒的愜意。

依稀記得，從平滑的河床搬一堆膠泥，做成一只美麗的小碗，使勁摔下去，讓黃泥把自己濺個滿頭滿臉，把媽媽的話丟在耳邊。

依稀記得，到河溝里捉魚摸蝦，渾身濕透，天黑時，提著“戰利品”和一只鞋，雄赳赳地回家的豪邁。

依稀記得，田間地頭追趕滿天飛舞的紅蜻蜓，跑累了，向花叢里一倒，眼前忽又翩躚起兩只漂亮的花蝴蝶，久久撩逗著，而我卻沒了力氣。

依稀記得，在場院的麥秸堆里捉迷藏，捉了放，放了捉。有時，悄悄鉆進麥垛里，竟偶爾發現還有一對大男女躲在其中，只得驚奇而又無聲地回家。

依稀記得，在沒有月光的晚上，點起熊熊的篝火，使出渾身的解數晃動樹干，看那聰明的知了如何長嘶一聲墜落下來。

當我打點起干癟的行囊，把少女的夢幻放逐于青燈黃卷，我知道：童年的跫音已經消失。

當我為女兒買來多得裝不下的現代玩具，總有一種缺憾在心頭涌起：大自然厚愛了我，卻怠慢了我的女兒。我總想把我一分一秒的閑暇都變成一道道亮麗的風景，讓她和我一起走出城市的重圍，去感受自然的風，自然的雨，感受陽光、草地、湖泊、沙灘，去重復我童年的跫音。

我知道，時間老人對誰都是一樣的，他決不會讓我永遠這么幸福地牽著女兒的小手在陽光下草地上又跑又叫又親昵。說不定哪一天，這個愛偎在媽媽懷里聽童話的小女孩，會望著月亮傷感了。也許，當生命之秋在我足下鋪滿厚厚的落葉，女兒就會展翅翩飛于我的視線之外。那時，我還會灑脫而立嗎？

歲月如歌。既然人生中能有這么一段幸福的時光讓我去把握，我怎能輕易放棄呢？失去的，再不能回來；好好珍惜擁有，就是厚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