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面武士

龍　聞

12月5日在美國上映的《最后的武士》是華納本年度5部強片之一：1876年，放蕩不羈的美國上尉內森來到日本，為日本政府訓練士兵，卻遭到反對現代化軍事的武士們的抗擊。最后不打不相識，內森不僅深深折服于日本武士的價值觀和行為，決定和他們并肩作戰，還愛上了武士家的寡婦——一個同樣具有強烈武士精神的女子。

1876年的日本正值明治維新，我們通常認為這是東方開始向西方學習的時期。但影片給了我們另一個視角：一個西方人進入東方，也可以被東方文明所感動并受其影響。

影片投資上億美元，臺前有湯姆·克魯斯、真田廣之這樣的閃閃明星；幕后陣容都是史詩片制作的高手，同樣熠熠生輝。影片十分注重保持原汁原味的日本武士風情，導演愛德華·茨威克說到自己的制作隊伍中有人曾和黑澤明一起工作過，榮幸之情溢于言表。

《最后的武士》顯然深受日本本土武士電影影響。愛德華17歲第一次看了黑澤明的《七武士》后，就深深為之著迷，此后更花了大量精力研究日本電影和文化。在他的理解中，日本武士如同歐洲騎士，地位高貴，崇尚忠誠、勇氣、堅忍不拔和犧牲精神。武士道文化是暴力與憐憫共存。武士的故事意味著羅曼蒂克的冒險。這里面有日本文化的東西，更有著西方人的理解方式，是一幅混合了武士與騎士，東方的凄美與西方的浪漫的圖畫。

與之形成對比的是日本本土的武士形象。從上世紀50年代《七武士》里憨厚樸實的菊千代，到90年代《浪人街》里玩世不恭的荒木原內，再到最近《黃昏清兵衛》里堅忍卑微的井口清兵衛，我們看到了更豐富、更有血有肉的武士形象。如果以黑澤明的英雄武士形象為共同淵源，西方和東方是兩個不同的發展方向：在西方，黑澤明的武士形象被符號化，乃至神化；在日本本土，卻不斷被挑戰和豐富，向更現實主義的方向挖掘。

被推崇為日本電影史上最優秀影片的《黃昏清兵衛》，講述了一個小男人的故事。導演山田洋次說他看過的眾多古代武士片中，沒有一部符合他所知的史實。《黃昏清兵衛》中困頓潦倒、被人嘲笑為“黃昏般乏力”的井口清兵衛，是山田洋次眼中武士的真實形象，也是對當今日本中下層民眾生活的折射：對于他們來講，沒有太多悲秋嘆春的閑愁，也沒有多少英雄主義的氣概；他們要對上效忠，對內盡責，承受著生活的種種無奈；他們過得很艱難，但卻樂觀而積極。

與這樣的故事比起來，《最后的武士》簡直就是一個童話。

博爾赫斯曾說，一種文化最為世人所稱道的地方，往往不是它最真切的地方。品味之后覺得很有道理。例如《紅樓夢》之于中國，莎士比亞之于當時的英國，他們多少都有點超現實，但是正因為如此才被廣泛接受。而那些最真實的生活，外人是難以體會的。所以國際化的內森武士不會成為最后一個，本土化的清兵衛武士也不會真的步入黃昏，二者相輔相成，才讓日本這個小小的島國大放異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