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董鄂妃和董小宛

前一陣電視上熱熱鬧鬧播的是《孝莊秘史》和《少年天子》，在塵世只活了24年的順治一下子從他剽悍的爹爹皇太極和英明的兒子康熙中蹦了出來，這個對愛人春風般溫暖對叔叔秋風掃落葉的小皇帝一生只愛一個女人。好像歷史上凡是雄才大略的皇帝必定花心且子嗣眾多，比如康熙、漢武帝，只鐘意一個的不是南唐后主，就是晚年的李隆基。

和粗獷的蒙古格格相比，據傳有一半漢人血統的董鄂氏自然跟紫薇似的更招男人喜歡。最早聽到這個名字是梁羽生的《七劍下天山》，那里面硬說董鄂妃是秦淮名妓董小宛，她的丈夫是才子冒辟疆，二人還生了個武功高強的女兒冒浣蓮，我當時信以為真，這種有鼻子有眼的野史說得比正史花哨好看得多，經常起到魚目混珠的功效。

在夏夢演的電影《董小宛》里，也干脆就說董小宛被投降派錢謙益送給順治，無奈她寧死不從，以匕首自盡。可惜董小宛比順治大上十四歲，不然這段緋聞倒真像個“姐弟戀”的滿漢版。

董鄂妃在正史上沒個確實的名字，也是大家紛紛議論的，可能是因為她間接導致了順治的死亡，廢了兩宮皇后，還捎帶了20個陪葬的宮女，所以孝莊不喜歡她，不許她進家譜。于是，她一會兒叫烏云珠，一會兒叫宛如，都是編劇奇思妙想的結晶。順治出家之說是因為清初詩人吳梅村有首詩《清涼山禮佛》句句都暗藏玄機，里面說王母娘娘的侍女雙成(雙成姓董)，又說“可憐千里草”(千里草也是董)，讓人由不得不信。

順治到底出沒出家呢？《清史稿》里是這么講的：順治鬧著讓茆溪和尚給他剃了度，茆溪的師傅玉林大吃一驚，帶著人要燒死茆溪，順治暫時沒出家，第二年就死了。

兩個董氏都得到了丈夫充分的愛，不同的是，冒辟疆愛董小宛近乎于“賞玩”，是名士的風流；順治愛董鄂妃愛得痛不欲生，有了她可以視其他女人如糞土，清朝像順治這么專一的皇帝并不止一個，他的父親皇太極，后來的光緒，都是如此，他們以專情為榮。漢人篤信孔子的“惟女子與小人難養”，如果迷戀一個女子，不就是迷戀小人么？這種滿漢差別使得董小宛只能得到丈夫有限度的愛，直到死時不過是個“侍妾”的身份。

靖哥哥的哲學

“他是一個失敗者，因為他娶了他在外面遇上的第一個女孩做老婆。”不記得是在哪篇文章里說，外國人是這么看待《射雕英雄傳》中的郭靖的。

這天正看電視，突然就看到某個電視臺在放電視連續劇《射雕英雄傳》，正好放到郭靖黃蓉初次相遇的那一段。不知名的版本，同樣不太知名的演員。屏幕上，扮成假小子的黃蓉問郭靖，為什么對他那么好，郭靖很認真地說，因為你是我到中原來遇上的第一個朋友。

聯想到外國人對郭靖的評價和他此后的運氣，總覺得這場景有點好笑。這次出現在屏幕上的郭靖長得眉清目秀，不像流傳甚廣的濃眉大眼的黃日華版本，此外還有一股明擺著是裝出來的傻乎乎的樣子。看著那樣子，我就想起，有篇流傳甚廣的文章就把郭靖演繹成了一個城府極深的野心家，他既知自己愚笨，一生所努力的便是攀上高位，比如，通過征服鐵木真的女兒，征服黃老邪的女兒，直到多年后再沒有人敢直呼其名，而是尊稱一聲郭大俠。那文章寫得很是簡約，卻讓很多人著迷。如今看來，好多電視劇重拍版本里的男主角就是有意無意這么演的。

記得當時看小說，和幾個死黨商議娶哪個女孩做老婆最好，結論是任盈盈和黃蓉都不錯，有厲害的老爸，自身也聰明，還可以處處護著你。且不說任大小姐和個大馬猴綁在一塊了，就說這個蓉兒，最終落入了一個只會牛嚼牡丹的傻小子手里，最后只剩下一派幸福的庸俗的小女人模樣——當然，她們都沒有更好的選擇。也沒辦法，金庸小說中，一向是老一輩高手輩出，各有風范，而少年一輩簡直全都乏善可陳，除主角外皆碌碌不足論。

按照外國人看這部小說的標準，這個討人喜歡的丫頭，結果嫁給了她在外面“遇上的第一個對她好”的傻不拉嘰的少年，也肯定是一個人生的失敗者。兩個失敗者正好是人生道路上的一對。難怪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