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人美國人：何以不同？

不管哪國文化，到美國這鍋里一煮就全變成了美國文化，而歐洲內部卻不是一個大熔爐，在一體化的過程中，要保留各個國家的特色。美國人沒有這種近50年民族共存的經驗，所以它非常地霸道，但歐洲有這樣多邊主義的傳統，所以他們認為他們比美國人高明。

主講：周弘

時間：2003年1月9日晚7:00

地點：北京大學圖書館北配樓報告廳

看歐洲的問題有兩個視角，一個是國家的視角，而今天我想講的是另外一個角度，是社會角度，也就是從人開始，看人是怎么樣組成社會，社會是一種什么樣的制度，社會又是一種擴張的態勢，它怎么樣通過外交達到同其他國家的人同化或趨同的邏輯。

英國模式、德國模式與北歐模式

歐洲的社會特性可以說有三種模式：一種就是英國模式。英國在出現社會轉型的時候正值政府強大的時候，這樣一來就成了一個傳統，如果社會出現了問題就是政府的責任，政府決定給你多少錢，誰應該享受、誰不應該享受，而且隨著英國的移民發展到了美國、澳大利亞。在現在界定的社會安全模式里我們把它叫做國有體系。

第二種模式，也就是德國模式，比英國晚了280年。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工業，出現了強大的反對黨、社會民主黨，出現了馬克思和恩格斯的理論和強大組織。在這個時候如果沒有一種方式來解決社會矛盾的話，可以想象會出現什么樣的崩潰局面。但是俾斯麥的方案是把雇主和雇員捆在一起，由國家來做調停人，這樣就由雇主、雇員和國家一塊來決定收多少社會保險稅，根據收的社會保險稅來發放，把這筆錢不是放到國家財政部，而是放到社會保險基金之中。這就是第二種模式，叫三方共管的模式。德國、奧地利、比利時、意大利和西班牙都是這種模式，也叫歐洲大陸模式。

還有第三種，主要是北歐模式加上有一點相像的法國模式。法國的行會發展得非常完善，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的時候，它的幾大行會體系都有自己的福利機構。到了1945年戰爭結束后，它要恢復生產力，覺得也應該有一個全國體系的所有公民都擁有的權利，但是它又不能把這些大行會給解散，所以它通過法律使雇主和雇員兩家協商，然后把錢放到社會保險基金中。

北歐有一些不同，他們把這個社會保險基金放在大的金庫里以后，要保留行會，就跟行會簽訂協議，讓這些社會合作伙伴去替他收錢發錢，然后決定什么樣的人應該發錢、什么樣的人不應該發錢。還有一個不一樣的地方，是它有一個全體公民的基本權利，這個基本權利跟北歐的歷史有關系。大家都知道北歐是沒有封建制的，原因大家看地圖就知道了，斯堪的納維亞半島是多山的，沒有可耕地，那時候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人是全歐洲最貧困的人，他們就造船到其他地方去掠奪。可以想象，如果在船上生活，大家是綁在一起的，沒有等級觀念，這種傳統導致一直到后來他們建立社會制度的時候也是沒有等級的，比如說它要所有公民都享受同等的基本待遇，而且這個基本待遇是非常高的。所以我們后來講到的社會民主觀念都是和歐洲人的生活方式分不開的。

歐盟擴大：“讓我們的鄰居更像我們”

剛才講了歐洲的幾種社會模式，第一個結論，我想大家跟我一樣，就是想歐洲這樣的體制有沒有辦法在全球化時代和美國競爭？歐洲人非常清楚地知道他們是沒法和美國競爭的。美國一個勞動力花多少錢？德國呢？歐洲呢？經濟學家認為歐洲遲早要美國化。

但歐洲人絕對不是傻瓜，他們有一個制度擴張戰略。首先我們看看歐盟的擴大。在歐盟擴大到西班牙、希臘這些國家之前的時候，歐盟核心六國是很類似的。當它開始南擴的時候，各國的發展水平很不一樣，但是歐洲聯盟給這些國家帶去的是什么呢？一個是結構基金，一個是團結基金。它用結構基金幫助發展生產，用團結基金解決失業問題，10年之后又一個測算，這些國家不僅經濟上繁榮了，而且整個的勞動標準提高了，所以社會福利學家就說，不是說這些后發達國家把核心國家的水平降低了，而是核心歐洲把后進國家的水平提高了。

再看歐盟東擴，核心歐洲要的到底是什么？很多人說是要和美國競爭，這沒錯。但有很多的條文，要求入盟國家波蘭、斯洛文尼亞等要實行民主制度，實行市場經濟，徹底改革社會制度，包括社會轉型和社會保障。就是在10國進入歐洲聯盟的時候，也要求在制度上要與核心歐洲國家變得一樣。

這就是歐洲聯盟的對外關系，我們可以看出他們和美國的區別。我們也就可以明白歐洲聯盟為什么這么關注持續發展大會，為什么這么關注亞歐會議，為什么這么關注和墨西哥的談判，包括他們怎么樣改革外交機構、政策文件、中亞政策，怎樣對待非歐盟國家使用歐元的問題、對巴爾干的援助，還有對外援助的改革以及人權。

歐洲要想在這個世界上存活，而且還要發展繁榮，還要穩定，還要和平的話，它不想像美國那樣，也不可能像美國那樣，讓少數資本發展，然后靠軍事力量去侵占其他國家，它沒有這種可能，它的軍費開支加在一起還不及美國，它要想和美國競爭就要把它的經濟社會制度綁在一起向外輸出，用歐盟駐華大使的話說就是“我們要讓我們的鄰居更像我們”，它的辦法就是歐洲內部的一體化，把新入盟的國家徹頭徹尾的改變，就像南歐國家那樣，然后讓將要入盟的國家也要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