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意無邊 振聾發聵

毫無疑問，何訓有和何訓田這哥兒倆，是今日真正可以代表中國原創音樂走向世界的一代精英。相信各位樂迷從他倆早年合作的《黃孩子》、《阿姐鼓》兩張唱片巨作，已經領受其靈慧和天才。何氏兄弟音樂的成功之處，就是善于從當代人心靈深處找到精神入口，又能從各種文化中抓住獨特語境，在雅與俗之間塑造出屬于自己的音樂精神。你甚至可以懷著一種純粹欣賞或者享受的心態來聆聽他們的音樂，因為他們的作品幾乎無一不體現出與天籟人聲溝通的強烈企圖心。因此，他們的作品既能置于專家學者案頭，又能為尋常百姓喜聞樂見。

最近何訓田和何訓有又分別推出全新的力作《云鐘》和《說唱俑》，這兩張唱片目前都已經由中國唱片上海公司和成都公司出版發行。

智慧無量 創意無邊

先說何訓田的新作《云鐘》。此碟在海外發行的版本名字叫《波羅密多》。較其前兩部作品《阿姐鼓》、《央金瑪》，有更直接的宗教意涵。然而，據作曲家表示，這是一部佛教題材的“非佛教音樂”。這又是怎么回事呢?原來這套作品是為慶祝杭州“雷峰塔”重修落成的慶典所寫。“雷峰塔”是千年佛教文化的瑰寶，為此盛會所譜寫的《坡羅密多》必然包含對佛教、歷史，文化的觀照，但并不等于“佛教音樂”本身。也就是說，這部作品比正規的佛教音樂擁有更寬廣的自由度和創作視野。

杭州的“雷蜂夕照”是知名古跡，在浪漫傳說《白蛇傳》中，這座古塔鎮住了為愛情甘犯天條的白蛇娘娘。它建于公元977年吳越鼎盛時期，16世紀遭倭寇燒毀，1924年全部倒塌。78年后的2002年，以鋼骨結構重新修建的“雷峰塔”再度屹立于西子湖畔。江山依舊，人事已非；倒不是白蛇娘娘遺恨空留，而是中國文化已經發生巨變。源遠流長的佛教、江南文化和民間傳說，借著“雷峰塔”重建，使人再度萌生與古人共鳴的情懷。這種似熟悉、實陌生的復雜感覺，全都忠實地從何訓田的這張專輯中流露出來。它有現代人的思維與語言，音符間又有濃得化不開的傳統情感。

佛教音樂，基于其清凈修行的思想，提倡的是平靜人心，而不是刺激人心。這種與音樂保持距離的態度，使佛教音樂的風格和形式不如西方宗教音樂般豐碩浩大，素材相對貧乏。不過在創作上，何訓田似乎并未受到限制，他還是大膽地對傳統的佛教音樂進行了變貌和創新，令原本保守和功能單一的佛教音樂激發出相當的活力與能量，體現出無邊的創意。

由于是為慶典所作，何訓田的這部作品具備了寫情、寫景的本質。如第一首“云鐘”便有宛如印象派音樂的寫景段落，玎琮風鈴伴隨清澈人聲從深山云霧間緩緩飄來，純凈無欲，勾勒出天地初開，自然原始存在于“空”的景致；第五首“群僧”則用徐緩的節奏，伴隨類似西藏僧侶的低沉嗓音，用簡單線條描摹出僧眾定心前行的莊嚴舉止；第七首“塵鼓”中貫串全曲的猛烈打擊樂讓人有聽到搖滾樂的錯覺，然而當民族打擊樂器加入后，逐漸增加了音色的豐富性，以原始的節奏素描出“蕓蕓眾生”的活力。第八首“白蛇舞”，則是一段手法抽象的戲劇音樂，著力描繪白蛇舞動的風聲和光影，帶出魔幻的想象空間。至于終曲“千江月”更是由打擊樂、人聲、電子樂等作大對位的交響合奏，描繪我們所存在的人世間有天、有地、有人；也有形上思維，更有世俗的景象，互不干擾，和諧存在。

當然，何訓田的這張專輯，也無時無刻不體現出佛教音樂“內視”的微妙心理效應。像朱哲琴演唱的“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樸提演唱的“般若心經”，都透過不斷反復，以小變異堆砌出大變異，繼而形成澎湃的震撼力。在反復與平和的節奏下，讓人心回歸靜定與反省。至于另一首“春歌”，則是以禪詩為主干，在無伴奏的情況下循環反復，氣氛遞次提高，頗有法國作曲家拉威爾的名作《波萊羅》的趣味。

中國像何訓田這樣有創意的現代音樂家還有許多，但相比之下，大多數作品常有過度以自我為中心，一廂情愿的毛病。當創作者與聆賞者的溝通線索中斷時，就會如同“雞同鴨講”。然而，何訓田的作品不但具有獨創性，還主動與聆聽者建立起一種獨到的聽覺溝通方式。這樣，既傳達了個人創意，又激活了聆賞者探索自我心靈的秘門。這張《云鐘》，借由包含無量智慧的佛教哲學，再次傳神地為我們帶來了一點自我啟發的靈光。

處處驚艷 非常醒神

相比弟弟何訓田在世界范圍的揚名立萬，哥哥何訓有似乎在普羅樂迷中少了些顯赫的知名度。不過，這似乎并不影響他給中國原創音樂帶來一次次的；中擊。近幾年，何訓有放棄了很多別的樂趣和掙錢的機會，把自己的創作目光鎖定在自己的家鄉一一四川盆地，創作了不少具有高度美學境界和人文層次的作品。

這張《說唱俑》就體現了何訓有解構民間基調，取其原素，進行重新搭建的創作功力。他汲取了四川民間民俗生活的場景，通過對過去各個歷史時期平民生活的想象、揣摩、詮釋，用音樂的語言描繪出了一幅四川民間的“清明上河圖”。在專輯中，何訓有甚至調動了四川的方言語音、自然噪音，將人聲合唱、打擊樂和電子音效有機融合，提煉出非常醒神的音樂效果。這些作品，似乎喚醒了四川出土的古代樂舞俑骨子里的那種幽默與機智，同時，充分表現出作曲家力主的“第三種音樂”的可能性。

由于同時評介兩張唱片，筆者不得不將兩者作番比較。實話說，哥哥何訓有的這張《說唱俑》，雖然更多的讓人領受到聽覺習慣外的廣闊世界，而且也不失好聽，但總的來說還是帶有強烈的西部地域特色，想必對于非四川本土的聽眾而言，未必能感到“親切”。加上作曲家對于新發音體的大量嘗試，也使得本碟體現出過多的“實驗”色彩，比起其弟何訓田的《云鐘》，雖然處處驚艷，但可聽性似乎略欠溶通大化。

不過何訓有表示，人的耳朵跟人的眼睛一樣，在規范樣式中總會感到疲倦，突破了這些樣式就可以“醒瞌睡”。在這張專輯中，“織繭”、“吹土罐的人們”、“鯉魚飛”等曲子，還是讓我們體味到了作曲家對新音樂異乎尋常的強大探索力。

絕對天碟 掘聾發聵

何氏兄弟的這兩張新碟，都被各自的唱片公司標榜為“發燒碟”。從資料來看，《云鐘》的制作班底中，包括了《阿姐鼓》的錄音師蘇前。在上海的前期錄音中，使用了包括ManleyLabs的電子管錄音設備、Focusrite頂級的Blue系列均衡器、Weiss數字音色模擬系統；以及Apogee 24bi~96KHz數模轉換系統等，母帶的后期制作被送往臺北。而中唱成都公司出品的《說唱俑》更是使用HDCD技術做編碼，后期處理所使用的PMI／Euphonix HDCD ModelTwo(24Bit／192KHz)母帶處理編碼器，為國內罕有，大大提高了制作的完成度。

事實上，何訓田的前兩張大碟《黃孩子》，《阿姐鼓》，如果純以錄音成就來衡量，已經被音響界視為“天碟”。本人此次以Jeef Rowland放大器推BW“8”宇頭的揚聲器一一這一10萬元級的監聽系統來聆聽《云鐘》，竟然再次領受到那種讓音響系統瀕臨極限的效果。也就是說，如果將你的音響系統比作是一輛V8引擎的跑車，平時的CD播起來，充其量僅僅只是在用時速100多公里的尋常速度在工作，還有無窮的潛能可以發揮。但一播放起這張《云鐘》，器材似乎就不那么從容了，因為你的“跑車”好像始終在以250公里以上的時速飛奔。這里幾乎每首樂曲，都有廣如汪洋的潛藏力量和驚震百里的動態對比，即使你用正常的音量聆聽，重播系統的負荷也似乎分分秒秒達到了極限(當然，最好先試試第7首和第10首)。我相信，這是一張令音響系統顯得遇強越強的唱片，可以無止境地讓發燒友將驚人音效展現出來。

在音效上，《說唱俑》雖然不及《云鐘》氣勢宏大，但音響性之驚人，也是堪稱聞者色變。在這張唱片中你可以隨處得到極其精致的樂器定位，凝聚結實的音色密度，恰到好處的空間感，和非常上等的人聲透明度。各種樂器靜若游絲，響如驚雷的大動態及微動態表現，可剛可柔，可強可弱，簡直嘆為聽止。尤其值得一嘆的是貼地而行的低頻，除了非常飽滿，還時常穿越左右揚聲器的實際分離范圍，著實具有振聾發聵的震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