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霸王別姬》、《風月》到戛納風光歸來的《春光乍泄》、鋪天蓋地的《紅色戀人》,人們無法跳開張國榮閱讀香港演藝圈。
不管是否喜歡他,人們都會承認,如果沒有了哥哥,就會缺少一抹最濃艷最眩目的緋紅光澤。
他的歌聲、他的個性、他的美麗、他的微笑、他銀幕上千變萬化的形象,都是大眾最燦爛的夢--我們不敢嘗試的放縱他敢,我們夢寐以求的光華他有,我們苦惱著的脆弱他也苦惱,我們向往著的自由他也向往......
張國榮的一生是斷裂的兩部分:一半搖蕩在寂寞的奮斗和名聲的苦澀中,無辜卻一再受傷害;一半看透了世事的無常自己的需要,不在乎一切外來的評判。所以,張國榮的生命有兩次。
第一次是活在歌聲中的一個名叫Leslie的偶像巨星。從一個追求生命輝煌的青春男孩成長為功成名就的男人,嘗盡了奮斗的艱辛和名人的無奈。最輝煌時他卻突然宣布退出歌壇,從萬眾矚目的光圈中消失--那個叫Leslie的歌者死了,殺死他的是失落、流言和壓力。第二次是活在銀幕上的、昵稱\"榮少\"的國際大影星,演繹著或大膽或性感的風情、述說著或陰郁或凄涼的故事。榮少已看慣人間的起起落落、看透人間的真真假假,活得冷漠而灑脫。他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和議論,只演能演的戲,唱愛唱的歌,做想做的人。
關于Leslie: 歌聲里浮沉的舊故事
張國榮1956年生于富裕的服裝商人家庭,父母離異、親人聚少離多的生活使他成為一個憂郁的乖孩子。
1977年,百無聊賴的張國榮一時興起,參加香港麗的電視臺舉辦的“亞太夜余歌手大賽”,居然一鳴驚人,弄了個亞軍,從此步入歌壇。然而,當年聽慣羅文的武俠劇主題曲、許冠杰小市民氣息的搞笑歌和關正杰、蔡國權式柔和小調的耳朵排斥張國榮低沉的聲音。
一次在酒吧表演時,唱得興奮的張國榮把自己的帽子丟向臺下的觀眾,絕料不到那帽子竟被扔回臺上!在一片哄笑聲中,他以歌手的職業道德和男性的自尊堅持唱完了這首歌,然后逃難似的沖回后臺。
同樣的倒彩一天天、一年年重復,他全靠超乎尋常的毅力堅持著,但眼睛里漸漸失去了光彩。寂寞中張國榮孤獨地成長,嘗到了“成熟”這兩個字的全部滋味。
直到1983年的某個夜晚,一曲唱完后,臺下奇跡般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可張國榮已笑不出來了,只深深地鞠躬再鞠躬。
那一年,譚詠麟正值當紅,許冠杰鋒芒不減,羅文聲勢已衰,梅艷芳剛簽約華星,劉德華,葉倩文、林憶蓮、陳慧嫻、張學友們尚籍籍無名。
一曲 《Monica》使他成了夢寐以求的大明星,可是還沒來得及細品成功滋味,他已頭疼不已,因為他惹來了“倫迷”的不滿。
1986年,表現張國榮滄桑醇厚的《有誰共鳴》入選“十大中文金曲”,《無心睡眠》又入選1987年的雙“十大”。《87'夏日浪漫》成了年度銷量第一的專輯。Leslie成了巨星,聲勢已超過陳百強,直逼譚詠麟。 Leslie的風光惹惱了鐵桿的“倫迷”們。他們無法忍受有人和自己的偶像并駕齊驅。兩派歌迷勢不兩立,一見面不是吵就是鬧,甚至動手打成一團。
1987年的頒獎會上,譚詠麟唱著《無言感激》宣布從此不再接受任何獎項,當場有歌迷跳起來大罵:“都怪該死的張國榮!”
在這場歌迷對壘大戰中,Leslie深受傷害。
做一個無名小卒是苦,成名之后更苦。這是一個怪圈。
譚詠麟剛離去的88、89年,盡管來自達明一派、Beyond等樂隊的沖擊很強勁,但香港歌壇實際已成了張國榮和梅艷芳攜手縱橫的天下。
Leslie唱的是很主流很大路的情歌,有時候傷感、有時候狂野。值得一提的只有兩點:一是低沉醇和但高音部分輕松有力的聲音,簡直是上帝賜予的厚禮。一是收斂地一點點滲透出來的性感,不張揚也不霸氣。
張國榮終于迎來了自已演唱生涯里最燦爛的時光:《沉默是金》、《無需要太多》、《別話》等歌曲一再獲獎,《側面》、《共同渡過》等專輯一張賣得比一張好。
但他并不快樂,他覺得自己像一個東西,不是活人。他在人們震驚與惋惜,詫異理解的欷吁聲中隱退了。
獨居異國的日子里,小道消息不曾間斷:他買下一棟別墅,聽風水師的話,和鄰居互相到對方家里燒一壺開水提走,以求吉利;他和一位年長于他的男人同進同出;他經常開車到很遠的市鎮看電影……
躲得開熱鬧,躲不開議論。退出只是一廂情愿的逃避,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關于榮少:銀幕上流動的新傳奇
既然躲到天涯海角都躲不開流言,他干脆回到香港接拍新片。
娛樂圈一片嘩然,指責他出爾反爾。老友周潤發則公然支持他:“只要自己開心,不傷別人,做什么無關緊要,一時的話怎算數?”梅艷芳也說:“只說退出歌壇,又沒說不可以拍電影,何必縛手縛腳?”
他很感激老友守望相助,其實他更應該感激的人是王家衛。早年,他在電影里只是一個漂亮的男人,看著女人們愛怨癡嗔。遇到王家衛之后,他懂了怎么演戲,慢慢變成一個好演員。
主演《阿飛正傳》后,他懂得了演戲的真諦:用眼神、用身體,更用本色。于是,有了《東邪西毒》里守候在一個地方,對所有的廝殺、友誼、求懇、死亡都不在乎,只為一個女人心痛、為漫漫前塵懺悔的西毒;有了《白發魔女》里笑傲一切俗禮,大膽追求愛情的卓一航;有了《金枝玉葉》里困惑于內心的愛情渴望、脆弱而迷惘的金牌音樂人。
當他敢在鏡頭前表現自己的內心時,也就不再只是明星,進入更高的層次了——他是榮少(現在,人們已經習慣用“哥哥”來稱呼他了)。
最燦爛時正是最寂寞,最繁華時也是最悲涼。事業如日中天后他并不快樂,直到主演陳凱歌的《霸王別姬》。
這部電影吸引人之處當然不是戛納電影節的一個獎項,也不是舞臺上男扮女裝、舞臺下錯亂了性別的愛情,而是程蝶衣的癡心:信守一個關于事業、關于愛的承諾,可以為之生、為之死、為之追求、為之執著。
張國榮不是程蝶衣,但他懂得這種心情。演過程蝶衣之后,他自由了,《風月》、《夜半歌聲》也讓他有了更多自信。
于是,他敢演很“出位”的電影如《色情男女》,在三級的包裝、大膽的情節里表現冷酷的現實世界。失意的導演阿星和莫文蔚、舒淇的糾纏讓他嘗試了另一種銀幕形象;
于是,他敢和王家衛再次合作,在《春光乍泄》里和梁朝偉演對手戲,題材是他曾避之唯恐不及的同性感情世界。這部在阿根廷拍的片子為王家衛贏得了戛納的最佳導演,也為張國榮贏得了直面世界的信心與自由;
于是,他再次跑到上海演《紅色戀人》,因為自信可以演好一個說英語的中共地下黨員。
他也敢公開自食諾言再唱歌了。1996年的專輯《紅》表現出了他如今心情的坦然,和生命中一直秘而不宣的頹廢和陰郁。《紅》、《偷情》、《怨男》、《怪你過分美麗》都令人心動神馳,前衛中流露出無盡的幽冷、艷麗、癡迷、感傷......
到了1999年推出的《陪你倒數》,雖然旋律變得簡單,雖然聲音變得懶散,但是坦然把同志們的生活寫進歌曲里,唱得那樣從容自在,那樣痛苦而真誠--這一份銳氣似乎比當年的達明一派有過之而無不及。
正因為這心靈的自由,開幾十場演唱會其實沒什么,扮相大膽怪異也沒什么,只要自己喜歡。1996年底,世界巡回演唱會上很多裝束和很多場面都讓人臉紅心跳、咋舌不已。他不定做不了普通人,不如隨再考慮世人的看法,不怕人說他。因為他付出得足夠多,因為他足夠灑脫。
情關難涉: 霧里看花看哥哥
人說“一涉情關,便不足觀”,這話用在張國榮身上相當貼切。
張國榮沒有否認的戀情(無論有沒有承認)有三段,還有一段霧里看花的緋聞。
張國榮早年和現已旅居加拿大當了母親的毛舜筠傳出戀情,哥哥以為,若毛舜筠嫁他,他的一生將會改變。但兩人談愛談到最後,竟成好朋友、好牌友,後來還合作過《家有喜事》等片,默契好得不得了。
哥哥和模特兒出身的倪詩蓓,也曾傳出戀情,兩人還被視為金童玉女,在新聞媒體前親昵合影,但後來戀情也劃休止符。
各段戀情傳言中最受注目的,當屬多年來跟唐鶴德(唐唐)這一段。兩人相處,舉止細膩體貼,無意間流露的肢體語言,說明兩人感情絕非一朝一夕的事。
唐先生沉默、斯文有禮貌,不能說帥到不行,但有股特別的味道,讓人有安全感。哥哥在幾年前的演唱會上,對著臺下的唐先生,眼神和一切表露深情款款,大唱《月亮代表我的心》,引起全場轟動。奈何,如今,“本將我心托明月,不料明月照溝渠”。
以后,據說,唐先生另結新歡,事實如何卻不知道,也曾傳出哥哥與年輕小男助理的緋聞,哥哥和唐先生都沒有公開澄清,是否哥哥對這段曾經在外人眼中“生死鍥闊”的感情已無所謂?
然而一切的一切并不是無所謂。不信,你看他藏在香煙藍霧后的眼睛:有點痛苦,有點落寞,冷漠得有點勇敢,滄桑得叫人心酸。
于是,有了2003年4月1日傍晚,那華燈初上的香港街頭極為凄艷的一幕:他像一只哀絕的大鳥,從某個酒店的高處緩緩下墜,殷紅的血色中,他像一幅極美的油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