蟑螂作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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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進大學前，我常幻想，“象牙塔”內的生活應該是五彩斑斕的吧，可以每天奔波于每棟教學樓間尋找喜愛教授的課聽，可以穿最喜歡的靚衣走在校園林蔭道上，隔三差五說不定還有男生來對我抒發一下愛情的感想呢。

高考中經過努力奮戰，我真的夢想成真，考入北京一所大學，剛入校便聞學長劉錫大名：少年俠氣、英俊倜儻，超級萬人迷。對此，我頗為不滿，總想有朝一日殺殺他的銳氣，雖然我與他并不相識。

一日午餐，一大幫人圍著桌子吃飯，不知誰又提到大帥哥劉錫，我立刻開始大放厥詞：“那個劉錫，有什么好？提起他我就倒胃口。”手舞足蹈間，我突然感到小腿有點癢癢的，低下頭一看，是一只黑紅的蟑螂。“啊……”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尖叫，繼而不停地跳、不停地跺腳。其他同學紛紛聞聲而來，他們看到那蟑螂的爪子緊緊地粘住我腿上的絲襪，而我則像老鼠一樣亂跳亂竄，一下了跳進了正走進餐廳的劉錫的懷里瑟瑟發抖，只是被嚇昏了的我全然不知。

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正看到幾個女同學怒氣沖沖地看著我，她們眼中燃燒著熊熊烈火，我眨著眼睛問她們發生了什么事，她們集體哼了一聲后就埋頭吃飯不再理我。

我坐到桌旁邊吃飯邊嘆氣，想著剛才那一幕真是心驚膽顫。等等，剛才那蟑螂是怎么甩掉的？我問坐在我旁邊的桔子，桔子酸溜溜地告訴我：“奇琦，你剛才可是不得了啊，跳到超級帥哥劉錫的懷里去了。”“什么？我，我跳到劉錫的懷里去？”她繼續說著，我卻聽不下去了，慌忙抓起桌上的飯盒就逃回自己的宿舍。

該死，關鍵時刻救我于“危難”的竟是個男生，據說他還帥氣逼人，可憐我都沒看到他的模樣就已經投懷送抱了，真尷尬！我躺在床上憤恨得捶胸頓足，寢室里沒有誰同情我，倒是她們帶醋意的口水差點把我給淹死。

俗話說：一失足成千古恨，面對眾女生充滿醋意的眼神，我真恨自己干嘛跳到劉錫懷里，試想如果我跳到一只長相平凡的\"青蛙\"懷中，能有這么大反應嗎？正愁如何巧妙地揪出劉錫，狠罵他毀了我的一世英名時，我們狹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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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空中一片晴朗，連陽光都成了迷人的藍色，我坐在偌大寂靜的籃球場看男生們打籃球，大學女生除了有比賽平時很少有看球的，所以這種“傻事”就留給我做了。因為沒有男生約會，日子過得平淡如水，邊看籃球邊不時仰看天空不啻為美好享受。正當我仰頭看天看得起勁時，一個籃球以每秒300米的速度擦著我的鼻尖飛過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句：“撿球，謝謝啊！”

我一看，有個高大的男生正站在球場內招手，他穿著件純棉黑T恤，一張干凈帥氣的臉上顯出無辜的神情，我心一軟，抱起球跑進球場準備遞給他，但他臉色突變，壞笑著說：“哦，原來是你，上次餐廳吃飯時你跳進我懷里的，其實想追我也別利用蟑螂嘛。”沒錯，這個人就是劉錫，他還自高自大地認為我想追他，有沒有搞錯？我心底的火氣騰地冒出來，把撿到的球狠狠地扔到他身上，轉身走掉。

其實，第一眼見到劉錫，我已經原諒他了，他那么英氣逼人、玉樹臨風，看得我連眼珠子都差點掉下來了，我一向就是好色的女人，對帥哥從來都很寬容。不過礙于面子問題，我仍堅決要求劉錫挽回我的清譽。于是，劉錫在學校網站的論壇里發了帖子，聲明我只是他哥們兒，女生清楚哥們的意思即擺明成不了戀人，她們的眼神重新變得親和，我的人緣又急速上升。

驗證了那句“不打不相識”的老話，我和劉錫真像鐵哥們一樣交好。憑劉錫的“姿色”到任何地方都左右逢源，連食堂的阿姨都被他的“美貌”所吸引，收買得服服貼貼。因此，吃飯時我經常跟著他，因為他買的大排要比我自己買的大出一倍，而他的大排最后總是留滿我的牙印；出游時我跟著他也沒錯，因為上公共汽車時不會感到擁擠，他會用寬闊的肩膀替我擋開人群；跋涉郊游時不會很累，因為我的背包早就落到劉錫手中去了。

與劉錫相處久了，我漸漸發現他的好，脾氣佳、體貼人、讓我聯想到那種質地優良、耐穿、耐磨、防滑、絕對舒適型的健身鞋的大好青年，可惜還沒等我享盡劉錫的關愛，他竟戀愛了。

女友是鼎鼎大名的校花如瑩，當劉錫與她走得很近時，我心情惡劣到極點，非常不習慣分開后的形影相吊。晚飯我只要了一碗青菜湯，獨自孤坐在餐廳遠遠看著劉錫和美女飄然而過，我倍感傷心。劉錫過來跟我打招呼：“天哪，你居然只喝一碗青菜湯？”我忍不住鼻子一酸，回他一句：“從青菜湯里我能品味出人生的凄涼。”

劉錫戀得如火如荼，那段時間我寂寞得不行，總暗罵他重色輕友。轉眼劉錫畢業，沒想到如瑩甩了他，嫁了位富商做起了闊太太，住到一幢高檔的別墅里。劉錫許是受不了這個刺激，獨自去了上海。沒有了劉錫的陪伴，我坐公交車比原來要擠一倍多，郊游時背著包走不了幾步就滿頭大汗，打飯時也不能享受“超級大排”的待遇了，甚至見了蟑螂都沒有懷抱供我躲避。

因此，我比任何時候都想念劉錫，而且一想到他我就會神情恍惚、淚水漣漣。密友阿蓮說：“奇琦，你是愛上劉錫了吧？”我暗忖，心中隨之一陣緊張，糟糕啊！我……我真的愛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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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我出現在上海，出現在劉錫工作的寫字樓，成為他朝暮相處的同事。愛上一個人，我注定千山萬水也追隨，更何況連佛都說：“修百世方可同舟，逾千載始能共枕”。我就是千載百世沉淪靜等劉錫的溺水的魚兒，只因前世的一瞥，促成今世的相會。即使苦痛，亦將無悔。

時光把劉錫打磨得遠比過去成熟了，他儼然已是干凈知性的Office白領，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穿著得體儒雅，惟一沒變的是溫和燦爛的笑容，還有見到我時興奮的眼神。像大學時那樣，我們親密勁兒不減，因為劉錫，我覺得太陽每天都是新的，沉悶的辦公室其實不適合我好動的性格，可因了劉錫我感到有種莫名的愉悅，連上班的腳步都輕盈欲飛，只要看到他坐在辦公桌前忙碌的身影，我浮躁的心立刻會沉靜下來。除了工作，閑暇時劉錫常來我租住的小屋，帶著巧克力、薯片、話梅之類的零食，我們兩個人坐在地上一邊看碟，一邊暴飲暴食。

可我已不甘心只做劉錫的哥們，三年來他還沒有女朋友，正是我大施妙計吸引他的最佳時機，我雖算不上美人，但青春健康，我開始為他改變自己形象：穿淑女屋的專賣時裝，用蘭蔻香水和美寶蓮口紅，腳蹬流行款的細帶高跟鞋。劉錫像個傻呆瓜似的不領情，當我挺著身子，搖墜著荷葉擺的衣裙，款款走進辦公室時，他除瞪大眼睛外竟拍著我的肩悄聲說：“這套衣服不適合你。”

我恨不得撲上去把他撕成八塊，或者咬掉他一只胳膊。傍晚時分天空下起滂沱大雨，劉錫催我上他的車送我回家，我賭氣地脫掉鞋子在雨中奔跑，淚水和著雨水順面頰流淌，難道我真的是一廂情愿？一切都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嗎？

回到家開了門撲倒在床上，不知不覺地昏睡過去，等到劉錫闖進我的小屋，把我送到醫院時，我已昏睡兩個小時，因為淋雨所以一直發高燒。后來劉錫跟我說，當時昏睡的我，臉紅得像蘋果，他說從沒見過那樣好看的“胭脂”。

我住院的日子，劉錫變得更讓我心慌了，他早晚都給我送湯。我笑著問：“為什么對我這么好？”他干笑幾聲：“把你喂得胖胖的，早點出院陪我一起工作多熱鬧。”……哦，原來是這樣！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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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院后的第二天晚上，劉錫加晚班，10點多鐘的時候他突然打來電話：“如果我追你有幾成把握？”我頓時心花怒放，卻又不得不故作矜持一番：“難道你就不怕我打擊你嗎？”只聽見電話那頭他輕聲道：“哦，那就算了，早點睡吧！”我真想學《粉紅女郎》里的“萬人迷”，跑到洗手間用毛巾塞住嘴巴然后狂喊。

想他在公司加班一定很寂寞，嘻嘻……這可正是我獻殷勤和奉獻溫柔的時候啊，于是連忙起床買了夜宵悄悄給劉錫送去。公司里空無一人，連劉錫的影子也沒有，我踮著腳尖找他，想偷偷地給他個驚喜，找來找去還是杳無蹤跡，我覺得內急，便來到洗手間門口，路過男洗手間時，透過虛掩的門我看見了兩個面對面緊緊依偎在一起的男人，正是劉錫和男同事小張。

沒看劉錫的表情，我已失控地沖出了公司。盤腿坐在自己的床上，我感覺渾身的血液正在緩緩地凝結，在這盛夏的夜晚，一種初冬的寒冷襲遍全身。原來他是“同性戀”，剛才打電話說追我竟是戲弄我！

整整一星期，我都沒有去公司，也沒有同老板請假，而是成天無所事事地游蕩在大街小巷，晚上住旅館不回家、手機不接、E-mail不復，我決定徹底玩次失蹤，這樣也許能讓自己忘記劉錫。然而，每時每刻我都清晰地想起他，想起他長長的睫毛下明亮深邃的眼睛，清澈迷人；想起他在醫院對我的溫存呵護；想起他陪我一起看碟、吃零食的快樂……

第八天晚上，我翻來覆去地難入眠，結果趁黑從旅館搬回到了小屋，因為仍心有不舍，我不在乎劉錫與小張是同性戀。我雖然不贊成，但也絕不歧視，這是他的自由，只要每天能看他快樂我已心滿意足。誰知，剛進臥室打開電話錄音，劉錫的聲音傳來：“奇琦，你去哪兒了？怎么到處都找不到你？現在我不想再隱瞞自己的感覺了，我愛你，從你遇到蟑螂跳進我懷里那刻起，也許我就愛上你了。至于從來沒有向你表白，是因為我的心騙了我自己，我一直把你當哥們，但你的這次失蹤讓我真真切切地發覺已深深愛上你，本色俏皮的你像道彩虹豐富著我生命的天空，讓我再也無法離開你。希望你能聽到電話錄音后回復我，急盼！”

聽完錄音，我的眼淚嘩啦啦地就止不住下來了，為自己的單戀終于能修成正果喜極而泣。接下來，我迫不及待地打電話給劉錫：“我也愛你，盡管你與小張是同性戀，我還是很愛你的。可小張怎么辦？”

“誰告訴你我和小張是同性戀？”劉錫迷惑地問。

“我，我自己看見的，那天你加班和小張在廁所里，你們靠得那么近，動作那么曖昧……”

“哈哈……”劉錫大笑起來，邊笑邊解釋，“小張是臨時與我一起加班的，在洗手間那是他的褲鏈卡住了，我幫他弄啊！”

原來如此，我的臉頓時紅了，幸好是電話，劉錫沒有看到我害臊的樣子，但與此同時，我在電話里大聲嚷嚷：“那么限你明天清早帶束玫瑰花滾到我的小屋來，向我鄭重求婚，否則我還要玩失蹤！”

第二天，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急速的門鈴擾散我的美夢，我半瞇著眼睛從床上爬起來，門外站著一個有著長睫毛、舉著玫瑰花的男人--劉錫。凝視。五、四、三、二、一。“你的睫毛很好看。”“你的睡衣也很美。”“……”“蟑螂！”“啊……”

我跳到他懷里去了，這一次我完全清醒，而他，卻是張開雙臂！

（編輯：魏小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