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舉刀向財閥

今年，韓國的幾個大集團丑聞迭出，一家家倒下：今年3月3日，韓國大宇集團涉嫌經濟犯罪的總裁金宇中出逃，政府發出通緝令滿世界抓他；6月1日，韓國的另一家財閥SK集團遭到沉重打擊——SK集團旗下核心企業SK株式會社會長崔泰源被漢城地方法院判處3年有期徒刑；8月4日，現代集團的總裁之一、韓國造船業巨子鄭夢憲跳樓自殺身亡，據推測是與現代峨山5億美元的政治獻金丑聞有關。這一系列的事件在又一次引起人們對韓國財閥經濟關注，并促使人們對韓國經濟模式進行新的反省的同時，也看到了韓國新政府經濟改革的力度和決心。那么，為什么韓國要對自己的大企業痛下殺手呢？

“四大家族”一統天下

財閥集團一統天下是韓國經濟的特色。從20世紀60年代起，韓國政府采取以出口為導向的經濟發展政策，并決心締造幾個“偉大的企業”，作為全國經濟的火車頭。從此，政府刻意扶植能參與國際競爭的大企業，對其進行政策傾斜，呵護有加。其結果是，從20世紀60年代到90年代的30年間，韓國經濟在騰飛的同時也形成了幾個財閥集團主導的經濟結構。

被譽為“四大財閥”的三星、LG、SK、現代企業集團已掌握了韓國主要大宗商品70％的市場。其中，汽車占93.1％，電子半導體占89.1％，電腦及其配套產品占83.5％，原油及石化占7.7％。

這些企業集團之所以被稱之為“財閥”，是因為它們通常都實行家族式經營。集團子公司的最高層大都是家族內部成員，也包括少部分被韓國人稱為“家臣”的人。例如現代集團的創始人是鄭永忠，子公司由鄭家的各個子女控制。三星集團總裁李健熙的獨子，兩年前，雖然遭到小股東的強烈反對，卻仍被任命為子公司經理，而且7月份又得到了提升。因此盡管“三星”70％的股份被外國投資者持有，只有2％股份的李氏家族卻實際上操控著三星集團。

財閥和政府有著密切的關系，企業從政府獲得各種優惠政策和壟斷權利，而政府則通過扶植財閥來穩定經濟秩序。韓國的財閥家族都與歷屆政府高層有著超乎一般的密切關系。現代集團的鄭家在韓國號稱“韓國的肯尼迪家族”，韓國人一度把自己的國家調侃為“‘現代’共和國”。而今年3月剛剛入獄的SK集團總裁崔泰源則是前總統盧泰愚的女婿。

“漢江奇跡”與“泥足巨人”

直到20世紀60年代，韓國還是世界上最貧窮的農業國之一。 40年過去，韓國發生了令世界稱奇的變化。1962年，韓國的人均國民生產總值只有87美元，而到了1996年（亞洲金融危機之前）猛增到大約10，543美元（以現物價水平為準），同時，韓國政府刻意扶植的幾個龍頭行業也打入世界市場，以汽車業為例，1993年，韓國汽車產量突破200萬輛，直追日本。韓國一度成為世界上發展最快的國家，進入“亞洲四小龍”的行列。其經濟發展速度被稱為“漢江經濟奇跡”。

20世紀60年代，為擺脫貧窮落后的狀況，樸正熙政府為發展國內重工業，強制企業合并，并利用國家資金支持，造就了現代、三星、大宇、樂喜、金星等大型企業集團，這些財閥集團在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之前一直是韓國振興經濟的火車頭，也是韓國商品占領世界市場的主力軍。

然而，韓國的財閥雖然規模龐大，但實際上只是“虛胖”：其大規模的資金投入不是靠積累的利潤或發行股票，而是靠舉債，向銀行和政府借錢。高高筑起的債臺一旦倒下，就必然把整個財閥集團砸個遍體鱗傷。被經濟學家稱之為可怕的“泥足巨人”。據統計，1963年到1971年，韓國制造業的負債率增加了4倍多，從92％增長到394％。例如，現代集團1999年的債務達660億美元──占韓國國內生產總值的20％。

進入20世紀90年代，“財閥經濟模式”不利于市場化競爭、容易催生腐敗等弊端日益顯露，政府開始減少對財閥的無條件支持。而一些財閥為了能夠繼續獲得源源不斷的銀行貸款以維持企業的生命，變本加厲地利用與政府高官的關系大搞權錢交易，賄賂對象甚至包括總統。全斗煥、盧泰愚、金泳三，這些韓國前總統都不同程度地跟賄賂“有染”。據介紹，在調查鄭夢憲向朝鮮提供資金的過程中，還發現鄭夢憲可能向韓國高官賄賂了150億韓元。

然而1997年爆發的金融危機，外資紛紛從該地區撤走，許多財閥企業本來就已經資不抵債。外方撤資后立即捉襟見肘，“非死即傷”，財力顯赫的大企業一個接一個倒閉。韓元匯率下跌約百分之百，股指隨之狂瀉，整個金融體系幾乎癱瘓。大宇、韓寶、真露，這些曾經顯赫一時的財閥破產，現代、SK、LG雖然“挺”了過來，卻已元氣大傷，風光不再。

盧武鉉——財閥體制的終結者？

在巨額短期外債的壓力下，從金大中政府開始，韓國政府著手解決財閥當道的問題。1998年2月，金大中政府拿出的財閥改革方案，主要目標就是改變財閥控制韓國經濟命脈的經營模式，政府利用權威直接介入財閥結構的調整。并且徹底改變了扶持發展大企業的政策，致力于使中小企業成為韓國經濟的主力。

2003年2月25日，平民出身的盧武鉉正式成為韓國總統。他公開表示將致力于韓國經濟力量的分散化，并消除財閥集團在經營上的暗箱操作。他還希望禁止個人通過私人基金會將財富轉移給自己的親戚和后代，以此規避韓國僵化的遺產稅制。

長期享受政府“庇護”的財閥，好日子似乎已經走到了頭。今年6月，SK集團前董事長崔泰源被判3年監禁，這似乎在向外界傳遞一個信息：盧武鉉要“動真格”了。

與崔泰源涉嫌造假賬隱瞞財務狀況不同，鄭夢憲被調查的案子涉及了政治的因素，但卻反映了“財閥經濟”的最大弊端：與政府關系過密。因此，對“特別講究原則”的盧武鉉來說，他必須徹底查明真相，并從中獲得教訓。雖然鄭夢憲自殺身亡了，但可以肯定，這并不會影響盧武鉉清算財閥的決心。

不過，至少迄今為止，韓國政府的改革還是有成效的， 大宇集團的前總裁金宇中，今年4月在逃亡期間接受了《財富》雜志的采訪，這位報童出身的“速成大亨”說：“曾經使他成功的國家指導下的資本主義已經不復存在，現在的韓國大企業不得不適應韓國新的游戲規則。”的確，各大財閥集團目前所控制的企業數已經明顯減少，經營也趨于專業化，比如三星只經營電子、金融和貿易服務業；現代側重于建筑、重工、化工、汽車和金融服務業；LG集中發展電子、石化和金融服務業。

（高良薦自《青年參考》 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