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的肆虐再次引起了世人對傳染病的關注。
其實,傳染病一直是人類健康的第一大殺手。在人類的文明史上,傳染病殺死的人,遠比戰爭或者其它天災人禍加起來的總和還要多。以戰爭而論,在二次世界大戰之前,絕大部分戰爭里死亡在刀槍之下的人都不及死于戰爭中的疾病特別是傳染病的人數。傳染病給人類社會投下的陰影,是其它災難無法比擬的。僅1918年世界范圍內發生的流感,就造成了4000多萬人死亡,大約是打了4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戰死亡人口的兩倍。
上個世紀是人類同傳染病進行艱苦斗爭并取得巨大勝利的世紀,但傳染病仍然是當今世界范圍內引起人類死亡的首要原因,人類征服傳染病的斗爭也比以往更艱巨。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結核、鼠疫、白喉等古老傳染病復蘇,艾滋病、埃博拉出血熱、裂谷熱、瘋牛病、軍團菌、萊姆病等新發傳染性疾病開始流行。據世界衛生組織不完全統計,全世界每年有1300萬人死于傳染病,每小時有1500人死于傳染病,每天3000人死于瘧疾,每年150萬人死于結核病,800萬人感染上結核病。到目前為止,艾滋病已經使800多萬兒童成為孤兒。
這一組組觸目驚心的數字,深刻地昭示了人類同傳染病斗爭的形勢已經到了多么嚴峻的程度。而處于國際大家庭、處于全球化中的中國也同樣不能獨善其身、幸免于難。發端于去年廣東,如今已成蔓延、肆虐全國的“非典”,再也不能使我們泰然處之、無動于衷、麻木不仁了。
中國改革開放后20多年來,特別突出地強調了經濟和科學技術的發展,在這個基礎上,傳染病的防治本應得到更快的發展,但是出現了令人失望的變化。目前,中國的傳染病防治工作正處在嚴重的危機之中。
聯合國和世界衛生組織最為關注的傳染病是艾滋病、結核病、瘧疾病。世界新千年首腦會議也在宣言里表示要在新的世紀里與這三大疾病作斗爭。我國在建國后30年里,曾在控制一系列危害最烈的傳染病方面取得了輝煌成就,在結核病方面,發病率、死亡率大幅度下降,瘧疾病控制在極低的流行水平。然而,近年來這三大疾病的情況卻令人堪憂。
我國在1985年發現第一例艾滋病,而后,它就在中國如入無人之境,每年以幾何級數高速度傳染蔓延,現在已經從傳入期、播散期進入快速增長期,并且正在迅速從高危人群撲向普通人群。2000年以前的15年間,中國艾滋病年感染增長率為37.3%,而2001年已達58%。我國中原腹地大省河南省已經成為艾滋病疫情最嚴重的省份。目前,由于長時間的漠視、掩蓋導致防治措施上的無能為力,我國已幾近失去徹底控制這種疾病的機會。最近官方報告,我國艾滋病感染者已達100萬人以上。而據有關專家估計,實際感染人數遠比這個數字高得多。我們已無法避免這場真正的浩劫的到來。
結核病,在建國后30年曾取得患病率下降60%-70%、死亡率下降90%的成就,由于在20世紀80年代進展緩慢,自20世紀90年代起接受世界銀行貸款,加上配套資金共約13億人民幣,開展結核病貸款項目。在2000年全國進行第四次結核病流調證明,疫情幾乎沒有下降。而近年來,一些地方的疫情均呈復燃上升之勢。
瘧疾病,據2002年6月25日《健康報》報道,我國瘧疾的主要疫區蘇魯豫皖鄂五省的瘧疾病“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我國的血吸蟲病早在20世紀80年代后期就已經卷土重來,以后媒體一直作為“政治病”低調處理,鮮見報道。2002年4月份的《健康報》透露,在血吸蟲病高發的湖北省荊州地區,曾長時間處于“年年滅螺、年年來螺、群眾反復感染”的“膠著狀態”,提示形勢并未見顯著好轉。
我國傳染病的情況令人堪憂、促人警醒。在驚悸、擔心之余,人們不禁要問:為什么會有舊的傳染病沉渣泛起、卷土重來?為什么會有新的傳染病前仆后繼、接踵而至?
造成如此令人擔憂嚴重危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更為突出的是環境與生態問題。
我國的空氣污染嚴重。據有關資料報告:華北地區12個城市大氣中的顆粒物平均濃度高達869微克/立方米,為紐約的20倍、倫敦的40倍、WHO允許濃度的9.6倍。中國幾乎所有城市的懸浮顆粒物污染都超過了WHO的標準。全國城市平均值為309微克/立方米,相當于WHO標準的3倍、紐約的7倍、倫敦的14倍。全國降塵量平均值為每日16.2噸/平方公里。
全國二氧化硫的排放量高居世界第一,氮氧化物污染急劇上升。1997年報告,酸雨面積已占全國國土的近40%。1985-1993年的8年間,酸雨面積擴大了60%以上。每年因酸雨和二氧化硫污染造成的損失達1000億人民幣。
因空氣污染,深圳市65%的學生體內鉛含量超標,與此相類似的太原為64%,廣州為83%。在包頭附近地區,因氟污染,牧民生活極端困難,紛紛灑淚離鄉背井逃荒。
我國水污染告急。黃河干流2000年枯水期四類水質占31%,失去使用功能的劣五類水質占55.2%,多數主要支流已成重災區。長江流域的水污染呈迅速發展趨勢,并有向下游流域轉移趨勢。安徽省沿江八個城市中僅有一個城市建了一個日處理6000噸的污水處理廠,其余全是空白。廣東省54個城市中只有10個建有污水處理廠,全省污水處理率只有12%,使流經城市城鎮的80%的河段受到嚴重污染。該省19條城市附近江河水質達標只有7個,21個地級以上城市飲用水達標的只有4個。我國目前每年廢污水排放總量已達620億噸,大部分未經處理直接排入江河湖海之中。太湖與淮河均列為國務院限定2000年底治污達標,但都未能實現。據估計,太湖水質至2010年實現恢復到上個世紀80年代初的水平需資金2000億人民幣,這筆費用需要多大的經濟規模才能賺取?從何而來?昆明的滇池據說需要80億人民幣才能得到治理,現已投入了40億,仍無明顯好轉,13個檢測點的全年檢測結果均為劣五類水質。
從上個世紀80年代末開始,中國近海水域開始出現赤潮,20世紀90年代后加劇,從每年十數起到數十起;在深圳、香港、浙江、渤海等海域接連發生。大量無機氮、石油類、重金屬類、化學需氧量使近海海域超四類和四類水質占46.5%,一類水質僅占14.1%;由于海域污染等因素的影響,我國近海漁場均已無魚可捕。
其它環境與生態問題,諸如垃圾污染,2000年全國產業垃圾(不含鄉鎮企業)11.5億噸,生活垃圾2億噸,垃圾堆放量170億噸,加上鄉鎮企業,共約200億噸,人均15噸;醫用垃圾,根據石家莊市統計,本來應該焚燒的醫用垃圾中的50%以上被改頭換面后又流入市場。由于土壤被重金屬和農藥污染而造成的食用植物毒物殘留問題也日益嚴重。
除了大氣、水、土壤的污染外,其它的日趨嚴重的環境危機還有:森林之毀絕、水土流失、荒漠化、水資源枯竭、氣候與地質災害、物種滅絕、礦物資源耗盡等,使得13億人口的環境生態生存危機日趨加重。
環境和生態問題已向人們發出了特級警告!
“非典”的肆虐是一件壞事,但壞事可以變成好事。它使我們有機會能夠靜下心來重新審視自己的行為,反思自己的過錯。
可以這樣說,人類在20世紀取得的“成就”遠遠超過了有史以來的總和,但同時對大自然的破壞也遠遠超過了以往的總和。這種破壞既表現在環境污染、生態失衡等物質層面上,同時也表現為人類嚴重地偏離了自身的位置,表現出一種“由奴隸到主人的缺點”——生產力不發達的時候,人類屈從自然、恐懼自然,生產力發達了,人類便開始肆意踐踏自然,盤剝自然,并狂妄地宣稱能“戰勝自然、征服自然”。早在100多年前,恩格斯就曾警告人們:“我們不要過分陶醉于我們人類對自然界的勝利。對于每一次這樣的勝利,自然界都報復了我們。每一次勝利,在第一步都確實取得了我們預期的結果,但是在第二步和第三步卻有了完全不同的、出乎意料的影響,常常把第一個結果又取消了。”各種各樣的“天災”,如洪澇災害、沙塵暴等在很大程度上是“人禍”帶來的大自然對人類的“報復”。疫病的流行無疑也是如此。由于大氣、海洋、水和土地的污染,由于氣候變暖,由于生物物種多樣性的減少,危及人類生命健康和安全的病毒的種類日益增多,毒性日益增強,傳染性日益增高。事實上,人類無時無刻不生活在成千上萬的病毒的包圍中,SARS并不是第一個,更不是最后一個。
人類仍然處于工業時代,工業化的生產生活方式是主導的生活方式。這種生產生活方式的主要特點是建立在社會化大工業基礎上,以征服自然、控制自然為手段,以物質財富的無限增長滿足人們日益增長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需要為主要目的的。而這種生產生活方式的根源與基礎在于“人類中心主義”的價值觀念。工業革命以來,特別是20世紀中葉以后,由于人類自以為“翻身”做了自然界的主人,導致了無限度的開發與擴張,這種行動粗暴地影響了包括土壤、空氣和水在內的生存環境,也影響了動物和植物——而人如果只把動、植物當成盤中餐,那么反過來受到它們的影響也就在所難免。所以,恩格斯說的“認識和正確運用自然規律”,其實相當于我們現在提倡的“可持續發展”。“艾滋病”、“瘋牛病”,以及今天“非典”的橫行肆虐一次又一次地警告我們,只有遵循可持續發展的規律,把自身放在自然界當中,作為它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人類才不會狂妄自大、為所欲為,一味沉溺于貪欲和享樂。只要我們承認現實,痛定思痛,從個人到社會都追求一種積極、健康、可持續發展的生產和生活方式,與大自然和平共處,相信大自然是能夠給我們提供一個正常發展的空間的。
(作者單位:中共遼寧省委黨校、中共開原市委黨校)
責任編輯 王安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