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素常喜歡以某種花兒喻示時令節氣。春之將至,人們常說“紅梅報春”,又常說“花開迎春”,或者說“一枝紅杏出墻來”。
大西北高原的蘭州,我們無緣欣賞早梅、寒蘭等報春名花,只是有幸可以看到一種迎春花——煥發出耀眼的金黃色的花樹。迎春花雖無名貴之氣,蘭州居民卻對它有著別樣的親切感。蘭州古稱金城,居絲綢之路之要沖,絲綢之路被譽為連接歐亞大陸的一條金色紐帶,而迎春花恰恰具有十分純粹的金黃之色,說來,它真是一種頗具吉祥象征的花兒。
迎春花,名字多么動人!文學大師曹雪芹用它為大觀園中一位美麗而苦命的少女取名,當代作家馮德英用它題名一部反映抗日戰爭歷史的長篇小說,還有許多詩人、畫家、音樂家用這個花名標示他們作品的題旨意趣。但是,他們多是借其表達了某種朦朧的美好意象,卻很少探及迎春花的花卉文化內涵。
人都說,梅花獨先天下春,是“東風第一枝”,就連在春天壓根看不到梅花的大西北人,為贊頌春天的到來而寫詩作文的時候,也一概以梅花為引信。可見,許多人忽視了身邊的迎春花。
迎春花不惟耐寒,且適應性極強。它不擇水土,得地即活,我國大江南北、長城內外均可栽植。當長江流域的春梅短暫綻放之際,當黃河上下的杏花睡眼惺忪之際,當黑龍江岸畔和天山腳下的楊柳剛剛露出一抹綠意之際,迎春花敏捷地開啟雙眼,抖動燦爛的金色花骨朵,面對料峭春寒,向人們報告:春天來了!
僅說金城蘭州吧,春姑娘步履遲遲,卻也往往是驟然而至。人們尚未從冰封雪鎖的寒冬中回過神來,忽見幾樹迎春花悄然綻放了;它不像山桃和紅杏那樣,對經常出現的倒春寒有點猶猶豫豫、試試探探,而是表現出一種義無反顧的勇氣,仿佛接受了春之女神的號令,滿枝滿樹步調一致競齊吐艷。它的花朵若單采一枝,實在算不上艷麗奪目;但是許多小花串綴成一個集體,排列出一種陣容,馬上顯示出絢爛奪目的氣象。
迎春花,花冠六裂,形似小喇叭。有人叫它“金鐘花”,有人將它比喻為民間樂器嗩吶。若是一只小鐘敲響,或一桿嗩吶獨奏,當然談不上多么激動人心;但是,千萬只小鐘共鳴,或千萬桿嗩吶齊奏,就堪稱雄渾壯美了。我們當然從中聽不出樂曲的音律,但我們可以用心靈感受到,那是熱烈歡快的曲調,是百花齊放的前奏。
有人以為,迎春花值得一提的不過就是它趕時令趕得早。這樣看就太不理解它了。唐代大詩人白居易,針對這種偏見,提醒觀花者:“金英翠萼帶春寒,黃色花中有幾般?憑君語向游人道,莫作蔓菁花眼看。”宋代名將韓琦也曾寫詩詠贊說:“復闌纖弱綠條長,帶雪沖寒折嫩黃,迎得春來非自足,百花千卉共芬芳。”他的品評很有見地。能迎得春來已屬可貴;而迎得春來不孤芳自賞,與萬紫千紅在春天里共吐芬芳,這種品格實在更為難得。
金城蘭州,過去居家院落栽培迎春花、連翹花、探春花等迎春類花卉較多,初春時節,確是滿城花光照眼,一派金黃的“金城”景象。如今,迎春類花兒栽培的少了,人們的欣賞眼光,似乎更多地轉移到一些嬌嫩而名貴的花卉品種上去了。我想,蘭州居民應當對這種金色的小喇叭花懷一份鐘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