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經以為我不是處女了,對男人的仇恨也是緣于這一點。12歲那年的一個深夜,一個男人用手指深深地插進我的那里,我只覺得一陣劇痛……沒想到26歲了,我還是個處女。
23歲的時候,我讓一個男人上了我的床。我整夜叉開雙腿不知羞恥地躺在那里任他糾葛,可直到天亮,還是毛發無損,我這才明白男人最驕傲和最羞恥的是什么。在一起的半年時光里,那個衣冠楚楚的外交官每次見面都要脫光我的衣服,可是他不行,有本事賺錢,但沒本事享受。
很多人都感覺我是個淑女,從某種意義上說我的確是。
旁人只看到我身上的“寶姿”套裝,他們看不到我被仇恨占據的心。表面看,我英文系畢業,在外企做銷售經理,漂亮能干,長袖善舞。很多人追我,因為他們不知道我曾經在十幾年中都很怕男人的手指頭。
有一段時間,我和一個叫菲的女孩子一起合住。那時候她暗戀隔壁的男孩,那個男孩和我們的關系很熟,他有我們屋的鑰匙——為的是我們不在的時候幫忙喂小狗。有一次菲出差了,我打了電話讓他晚上幫忙喂狗,我可能不回去了。可是下午我還是回去了,洗過澡,我光著身子懶懶地躺在床上。這時候門響了,我知道是他。就在他進門前的一瞬間,我拉上了被子。盡管我想勾引他,想傷害他,可是我無權傷害菲,也無權掠奪菲。他們后來真的結婚了,我當的伴娘。我不知道當初如果沒拉上被子會怎么樣,不確定的事情我不多想。
在遇到可樂以前我一直以為男人只有兩種:色狼或是太監。
所以菲的丈夫要不就是色狼,要不就是太監。等他們的兒子出世后,我更傾向于前一種觀點。我搬出了合住的屋子。夜晚,當菲他們恩愛纏綿的時候,我依舊泡在一個酒吧獨飲,依舊吊足色狼或是太監的胃口。當我把公司的CEO也甩掉之后,我失業了,但沒拿預支的三個月薪水。我不要男人施舍的任何東西,包括錢。
走出公司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其實我挺愛那份工作的。可是我沒后悔,像我這樣的人是自負得不知道后悔的。
無聊在網上溜達的時候就見到了可樂,見到了他的文章。寫他大學時代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愛情;寫他被一個女人拋棄后的孤獨;寫他對那個女人瘋狂的愛。我跟了帖,后來我們就通了電話。再后來我們就見了面。
那天我隨便穿了條仔褲,沒化裝。我沒想著勾引他。
經過12歲那年的深夜,我以為自己愛的細胞全死了。可是見到他的瞬間我才知道不過是瞎扯——他是那種讓人可以放心地抱著痛哭的男人。他個子不高,絕對不帥。可是他謙和,他溫暖,像冬日里的陽光,我的生活里很久沒有過晴朗的日子了。很長一段時間里,他沒碰過我,我的意思說是他沒故意碰過我。
我沒覺得他是太監或是色狼。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反正,他就是可樂。我想為了他專門給男人設立一個新類別,就叫“可樂”。
男人有三種類型:太監,色狼,可樂。
29歲的外交官見我第二次時,就把我從頭到腳摸了個遍,第三次時已經脫掉了我的內褲。他說他瘋狂地愛我,其實他是瘋狂地想和我做愛。我不愛他,可我向往被人愛的感覺。那段時間我看類似的小說太多了,以為愛就是要做的,并且以為做了就會去愛。
我沒愛上他,因為他一次都沒真正做過。所以他代表了太監——想做又沒那本事。
男人單獨和美女在一起時,更像一種很容易疲憊受傷和發熱的動物。CEO曾經把我單獨留下來談話。談著談著他的眼神就有些脆弱了,再談一會兒他又覺得熱,就把西裝脫了,然后索性襯衫扣子也解開了。如果不是我溜得快,他連褲子也可能會脫下來。
所以大多數男人都是色狼,他們隨時隨地會撲上來活生生吞了你。
可樂是個特殊。26年了,我只見過這么一個特殊的男人,所以我理所當然地愛上了他。我忘了12歲那年的深夜,并且是故意忘的。我成心要給自己找罪受,可能在潛意識里我早就想謀殺自己。
可樂曾經愛過一個女人。那女人早就結婚了,可樂每年都特意繞道去趟那個城市。他不是去見她,只為了有一段時間可以呼吸包圍著她的空氣的味道。可樂常說的話是:最愛只能有一個。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暗示我他已經愛過一個,就不能再愛我了。
可我沒愛過,所以我不阻止自己去愛他。我愛起來是不顧后果的——盡管我意識到前面是條死路。
我跑去給可樂做飯,洗衣服。那段日子我和其他女人沒什么區別,我素面朝天,盡管化了妝更好看。我不要讓他愛上我的人,我想讓他愛上我的心。我幸福地忙碌著,但卻只是白天的主婦,他的那張床我沒躺過。
如果沒有那個冬天的夜晚,我或許會嫁給可樂。
9點左右他屋里的電線忽然短路。夜色中我們都有些尷尬。我站起來拿起衣服準備走,他說要送我。因為漆黑一團,開門的時候他的手碰到了我的胸。下一瞬間,我們不約而同緊緊摟到一起。他不停地吻我,先是嘴然后是脖頸……他的手開始解我的扣子,一顆一顆,很快但很溫柔。他把我抱到床上,我舒展開自己的身體,等著他用肢體告訴我他愛我。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坐起來問我你是處女么?我說是。他說你穿衣服吧,因為我沒娶你。我說那就娶我吧。他沒說話。
我默默穿好衣服。出門的時候我頭都沒回,不是我不想,我連回頭的氣力都喪失了。事實上我再沒機會回到那個房間,等我想回去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別的男人都想和我做愛,惟獨可樂不要我。即使我脫光了衣服的樣子很誘人。愛和性是兩回事,可樂好就好在他分得很清楚,所以我就愛他。
我打電話給以前公司的CEO。既然可樂不要我,那我就把自己賤送給想要我的人。其間可樂打了幾個電話給我,每打進一個我就要那個男人再來一次……
我換了手機號碼,換了住址,換了公司。可樂找不到我,如果他后來找過我的話。
世界上的男人有三類:太監,色狼,可樂。可是第三類不屬于我。所以我生活里的男人只有兩種:太監和色狼。
我一天比一天想可樂,我想我是一天比一天愛他。有時候半夜我忽然爬起來,跑到他的門口去,在那里我能更近的感覺到他的呼吸。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得不到而更執著,我只知道寒冷的夜里他是溫暖我心口的披巾。
分別的第二個冬天,我又走進了那條熟悉的巷子。沒有敲那扇緊閉的小門,我只是呆呆地看著。在少有的晴朗陽光下,我嘗到了不熟悉的眼淚的味道。如果可樂這時候出現,我會告訴他我還愛他,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他:包括愛情包括傷痛。他沒有,所以我認為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上帝沒有奇跡;空氣中彌漫的只有討厭的灰塵。如果說還有一方凈土的話,那是我在心靈角落為可樂留的一個永遠的空間。
想逃避,所以我決定到國外工作。
我想我只能出國,只有這樣我才能遠離這片滋生仇恨的地方。我知道要離開可樂了,但是我還是感到一絲快樂——我即將把我對他的愛和思念帶到另一個國度,而那里也將有我愛的呼吸。
我終于沒有走成,不過留下我的不是可樂,而是一張蓋有紅印的體檢表。我這才知道原來我日漸蒼白的臉色不僅僅是因為痛苦,那些伴我入睡的酒精不僅傷害了我的容顏,也傷害了我的肝臟。
醫生讓我馬上住院。我沒有,我想再看一眼可樂,就算是遠遠地。我在門口等了整整三天,他都沒出現。三天里進進出出的只有兩個長頭發的女孩。
可樂搬走了。他沒給我回頭的機會。
那天我哭了個夠:哭我的仇恨,哭我的可樂,哭我生活中一切不應該和不必要出現的經歷。如果能把心也哭出來,或許我就與痛苦絕緣了。
再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了醫院里,身上插著幾根管子。我側過頭對一旁的菲說,帶我去那兒吧。
又是一個有著燦爛陽光的日子。也怪,每次到他這里來都有陽光。門開了,兩個女孩子正好從屋里出來,跟在她們身后的是個不高的男人。
他看著我,微微瞇起了眼睛。我想我是變得太厲害,以至他一時有些認不出了。可是我從第一眼就知道,那是可樂。
我不可能認不出可樂來,他融進我的血液里。
當我和別人做愛的時候,我頭腦中也幻想著那是他。所以其實我只和一個男人做過愛,他就是可樂。那天我簡單的把頭發束了起來,沒化妝。所以在可樂的眼里我還是素面朝天的我。
他嘴角揚了揚:你來了,我知道你會來的。所以我沒賣房子而是把它租出去。出差回來她們告訴我有個很漂亮的女人曾經在巷子里站了整整三天。我知道那是你。我又等了你三個星期,可你沒來。
兩年前的那個冬夜,他沒要我,因為他那時還不能確定我們的未來。
我問他那天打6個電話想說什么。他笑了,都過去了。我說這對我很重要。他很留心地看著我活死人般的臉,問我到底怎么了?我說你告訴我吧,我不會怎么樣的。他想了一下,嚴肅地說我當時想對你說嫁給我吧。
他說我終于明白愛情是沒有次數限制的。我想回答:你錯了,我這輩子就愛你一個人,所以愛情只能有一次。可我只是幽幽地嘆了口氣。
他又要我的電話號碼,我說不用了,以后或許還會在某個地方不期而遇,那樣更好。
上車的時候我沒回頭,沒說再見,也沒哭,我的眼淚早就流盡了。
我知道有什么東西錯了,可沒人給我機會糾正它。
如果我當時接了他的電話;如果我沒換號碼、公司和住址;如果我以前去找他的時候見到了他;如果我放棄驕傲去敲他的門……那我現在可能是幸福的可樂太太。
如果我12歲的時候沒有那個漆黑的夜晚;如果我生活中早點有像可樂那樣的人出現……那我不會把男人只分成三類。我不會去蔑視和嘲弄生活,不會讓仇恨割得自己體無完膚。
如果我沒自暴自棄地和男人調情;如果我沒惡毒地報復不相干的人;如果我沒不分日夜的酗酒和仇恨……那我現在應該心安理得地活著,無憂無慮地呼吸著這個城市永遠免費的空氣。
那些飄浮的云朵后面還是有上帝的,不過之前他睡著了。等他醒了看到我做錯事,就來懲罰我了。我運氣不好,我的那個上帝老得有些糊涂了。我不怨上帝,也不怨自己。我絕不和已經行同判了死緩的人為難。
快到醫院的時候,我感到有個東西在我的身體里撕裂。我想那是我的心,可是它的位置有些偏右和偏下了。當菲用含著淚水的眼睛看著我的時候,我的睫毛平靜的倒向地面。
恍惚中,我看著閃亮的車流,看著遠處街巷的輪廓。我知道他一直生活在那里的某個角落:曾經和現在。我的心里還有他來過的痕跡,有愛過掙扎過的痕跡。某天,我將會死去,可我不知道還要不要繼續恨。如果我還能再活30年,我相信還可以遇到可樂那樣的男人……
編輯/馬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