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距日內瓦約200公里的瑞士和意大利交界處,有一座海拔2000多米的高山,名為“圣伯納”;比山更有名的,是一種毛色棕、白相間的瑞士大狗,也叫“圣伯納”。
圣伯納山是阿爾卑斯山脈的諸峰之一,所特殊的是它有一條橫穿山頂的道路,把意大利和瑞士、乃至西歐連接起來,是古羅馬人為了征服西方和北方的廣闊土地而建。此地一年中有9個月冰雪封山,在古代經常有人于旅徒中落入雪坑或饑寒交迫而喪生。公元11世紀,來自意大利的教士伯納在山頂建立了一個修道院,以拯救遇難的行人。為了便于在風雪中搜尋遇難者,僧侶們飼養了一種大狗。伯納在死后被追封為圣徒,是為“圣伯納”。于是山以人名,而狗以山名,從此都被稱為“圣伯納”。
拿破侖與愷撒
在長居日內瓦之前,我便在屢次在參加日內瓦的國際會議期間注意到圣伯納狗的模擬玩具和圖片,覺得那狗特別漂亮可愛。移居日內瓦后聽到了一些有關圣伯納狗的“動人事跡”之后,更是急不可耐地要親臨圣伯納山朝拜。殊不知圣伯納山因大雪封頂,一年中只有7月至9月才對游人開放。第一次我去得太晚,第二次又去得太早,直到第三次才得以驅車直達峰頂,可謂“三顧草廬”——不過劉備訪的是人,我訪的卻是狗。
開車從日內瓦去圣伯納山,一路峰高谷低,千折百徊,景色變幻,風光無限。第三次朝拜圣伯納山,出了半山腰的遂道,通向峰頂的盤山路口的路桿終于抬起來了。于是盤旋而上,到達頂峰。展目四顧,群山環繞,天地悠悠。再回頭望去,山路逶迤,宛如巨蟒。不由得想起兩位曠世的英雄:凱撒和拿破侖——正是他們開拓了圣伯納山之路,而圣伯納山之路也成就了這兩位英雄。
當年凱撒,以沒落貴族子弟的出身而崛起于古代羅馬共和國的政壇,他不僅征服了整個高盧地區,而且把先進的生產方式帶到了仍處于原始社會時期的西歐大地,自己也終于成為羅馬歷史上第一個無冕之王。這圣伯納山路極有可能便是凱撒開辟出來的。沒有這圣伯納山路,便沒有日后的凱撒,也沒有日后稱雄西方的羅馬帝國,以及今日燦爛輝煌的西方文化。
而1802年,為了粉碎第二次反法聯盟的進攻,拿破侖率軍從圣伯納山口穿越阿爾卑斯山,出奇不意地出現在敵手面前,一戰而大獲全勝。沒有這圣伯納山路,就沒有日后的拿破侖,也沒有日后的拿破侖帝國,以及今日繁榮發達的西方世界。凱撒與拿破侖,相隔近兩千年,走在同一條山路上,雖然方向相反,卻同樣跨越這條山路而促進了人類的進步和文明。
遙想古羅馬,北面橫亙一道天然屏障,將它與那蠻荒之地和化外之族隔開,卻偏偏歷盡艱辛要打出一條路,把那不屬于她的土地奪取過來;再想我中華古國,北面沒有天然屏障,“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偏要勞民傷財修起一道萬里長城,只怕那已經屬于我的土地再被別人奪去。一個是開路,一個是修墻,多么強烈的對比!是何原因造成了這東西方民族性格的巨大差異?山風習習,群峰無語……
見面不如聞名
圣伯納頂峰方圓只有幾平方公里,竟然有一個小小的天湖。雖然是盛夏季節,路邊和湖邊仍有積雪。沿小湖走不遠,就是瑞士和意大利的國界了。湖邊上傲然矗立著教士圣伯納的青銅塑像,他手持拐杖,衣襟飄揚,似乎還在冰雪寒風中找尋落難者,千年后的今天,仍令人肅然起敬。抬眼遠望,周圍都是皚皚的雪峰。山頂的主要建筑除了那個久已聞名于世的修道院外,便是一個3層高的小旅店。
不過我上山來最想看的不是這景色,而是英名遠播的圣伯納狗。圣伯納狗雖說是瑞士的國獸,但在日內瓦一帶還很難見到。上山之前,真正的圣伯納狗我只見過一次。那是圣誕節期間,某大商場為了招徠顧客而安排了一個穿著圣誕老人服裝的女郎和一個圣伯納狗與孩子們照像。那狗不僅漂亮,而且溫順,可是還是把一個小男孩嚇哭了——它實在太大了!一只成年圣伯納公狗的標準肩高是70厘米左右,體重在70-100公斤之間。洋同事和我開玩笑說,養一只圣伯納狗要用鐵鍬撮食喂。從此我再也不與敢提那養一只圣伯納狗的美麗夢想了。
每次去圣伯納山的路上,我的腦海里都不斷閃映著這樣一個畫面:風雪漫天、風雪漫山,一個饑寒交迫的人掉進了雪坑,已經奄奄待斃。突然,耳邊響起了一陣犬吠。看哪,一只漂亮的大狗,脖頸上掛著一只酒桶,出現在面前……如果是我,一定會興奮得再次昏過去。

可是最終攀上峰頂,一睹“圣顏”時,我卻不禁有了“見面不如聞名”的感覺。那圣伯納狗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威風,白天都被關在修道院后院的籠子里,只在早晚放一回風。據說狗原本是白日散放而供人觀賞的,但由于此狗以溫順友好著名,有的游客就不免太歲頭上動土,終于把圣伯納狗骨縫深處的那點野性召喚出來。據說數年前曾一個小女孩在發怒的狗群中喪了命,修道院自然擺脫不了干系。從那以后,人與狗只能隔籠相望了。據有關資料介紹,圣伯納狗雖然威武雄壯,卻行動比較遲緩,現已全面退休,雪山救人的任務已由阿爾薩斯狼犬繼承。
在山頂的小店里,出售著一本修道院編寫小書。書中稱,圣伯納狗源于亞洲古代的亞述地區,有3000年以上的歷史,隨著戰爭和貿易歷經希臘和羅馬輾轉來到瑞士。開始時,圣伯納狗只是作為看家狗在瑞士境內的阿爾卑斯山區飼養。雖然山頂的教會救難所建于11世紀中葉,但直到1660年,圣伯納狗才出現在圣伯納山上。根據這種說法,圣伯納狗倒應該是炎黃子孫——古代亞述狗的祖先是中國的藏獒。
“巴利”傳奇
修道院里有一條長廊,入口處有小圣伯納狗的育嬰室,一群可愛的狗崽在里面抱頭大睡。這些狗崽大部分要被修道院以高價賣掉,僅有一、二條“好漢”將被留下來做為種狗或供游人觀賞。再往里走,兩側的墻上掛滿了關于圣伯納山和圣伯納狗的照片和文字介紹。
圣伯納狗有很多傳奇,最著名的是關于三個“巴利”的事跡。19世紀初,神犬“巴利一世”在山上服役了12年,以先后救助了40個人而譽滿天下。傳說它有一次發現了一個凍僵的男孩,把他馱在自己的背上救回修道院。對于這樣一個功臣,修道院也給予了相當級別的“離休待遇”。當“巴利一世”年老體衰,修道院于1812年將其送往伯爾尼,它在教士們細心的呵護下終享天年,于1814年“駕崩”,終年14歲。根據修道院長的指示,“巴利一世”的遺體被制成標本,現存于伯爾尼的瑞士國家歷史博物館。而在法國巴黎的愛犬公墓,至今還矗立了一個“巴利一世”紀念碑。碑上雕刻著一個身負小孩的大狗,昂首挺立,目視遠方。那個獲救的小孩雙手摟著狗的脖子,親熱地伏在狗的背上。碑文上寫著:“它救了40個人,但在救第41人時殞身”。那石雕狗大耳長垂,與圣伯納狗的尊容相去甚遠,碑文也過于浪漫,有些《三國演義》的味道,但一讀之下,卻使人頓生“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的感慨。所以我更喜歡這個虛構的悲壯結局,當然也喜歡這瞎編的碑文。
由于“巴利一世”的杰出功勛,從此修道院最漂亮雄壯的圣伯納狗都被命名為“巴利”。“巴利二世”和“巴利三世”也同樣以英勇無畏、救人眾多而名垂青史,但都死于非命。“巴利二世”于1905年5月掉入山頂依然薄冰所覆的天湖里殉難,“巴利三世”于1910年9月在救人途中掉入雪坑犧牲。“巴利二世”的皮毛被冰水泡壞了,只有“巴利三世”被治成標本,存于修道院,使我們在山上得以一睹英雄風采。
在圣伯納狗出現在圣伯納山修道院后的200多年里,大約有2000人被救。由于圣伯納狗和僧侶們的有效幫助,從1790年至1810年,沒有一個士兵在山上被凍死,包括1802年拿破侖的25萬大軍。
世界上不少國家都有代表性動物。如泰國的象、英國的獅、美國的鷹、澳大利亞的袋鼠。但我最喜歡的是圣伯納狗。它不僅伴隨著一個美麗的故事,而且代表了一種精神、一種品德和一種傳統。
(責任編輯 夏海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