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2月5日,新華社發布消息稱,胡錦濤同志不再兼任中央黨校校長,曾慶紅同志兼任中央黨校校長。從1993年至今,胡錦濤在此一位置上已近10年。
由此上溯至1977年初冬,中央黨校隆重舉行復校開學典禮。一個身影的出現,引起了在場800多名高中級干部的騷動,大家小聲叫著:看,鄧小平!
25載,恍若一瞬。
“四不主義”
1977年3月份,胡耀邦授命主持中央黨校日常工作。
1977年五一節,剛從石家莊被召回的陳維仁站在了黨校一棟普通的大樓門口。
“門開著,他坐在沙發里批閱黨校簡報,那是他的宿舍兼辦公室。這就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作為胡耀邦在黨校時的秘書,原中央黨校副校長陳維仁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回憶說。
按陳維仁的說法,1977年3月開始任常務副校長的胡耀邦是“單槍匹馬”來黨校的,周一來,周六回家,吃住在學校。
王貴秀教授是1979年6月由北大調到中央黨校工作的。“文革后期我曾問過一個朋友說黨校怎么樣,他說‘不怎么樣,我還想走哩!’而幾年后他說‘我服了!你也過來吧!一’王貴秀教授的朋友之所以如此說的原因是,胡耀邦對絕大多數參與過“文革”的同志,只是要求其反思。
不少黨校的老教員都記得鄧小平提出黨校教學的“三不主義”:不戴帽子,不打棍子,不揪辮子。而胡耀邦加上一條:不裝袋子。黨校科社部一位老教授說:“開始教員們上課都很謹慎,該講什么都是集體備課定下來的,不敢有自己獨特的看法。怕秋后算賬,怕裝檔案袋子,說不定什么時候運動來了,就會被翻出來。”“沒出問題吧?”便成了很多教師剛復校時見面的問候語,而后來“四不主義”來了,漸漸的研討空氣多了,自己的觀點也有了。
也就在那時,胡耀邦曾搞過一次中央黨校機關黨委委員直接選舉,先是由各層黨組織提名,再根據提名由全校黨委選舉。王貴秀教授說:“當時的反應非常好,黨員的情緒高漲,因為意見可以表達了。此前此后的選舉,都是代表選代表的間接選舉方式。”
體制改革研究的
“平行渠道” 原中央黨校副校長鄭必堅,曾將黨校歷史上兩次突出的輝煌總結為:20世紀40年代的延安整風和70年代后期的真理標準問題大討論。前者留下了毛澤東同志的手書校訓——“實事求是,不尚空談”,后者則開啟了現代中國思想解放的大門。
“真理標準大討論、中央理論務虛會和《中共中央關于建國以來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在黨校都有一個共通的地方,那就是都在這里由全體教師、學員討論過。”陳維仁說,“眾多學員的參加,可以將正確的經過討論的思想在黨校學習后帶到全國各地去,這是個重要貢獻。”
1979年1月18日,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不到一個月,中央理論工作務虛會召開。這次務虛會,其實非常務實和開放。
王貴秀教授回憶說:“當時大家發言非常激烈,說是簡報,其實幾乎是全文照登。晚上原本都安排了電影,但很少有人去看,大家不是一起討論就是抓緊時間埋頭寫發言稿。有一次我寫完文章都天亮了,拿到人民日報去排版時,我在報社睡著了。”
當時會議第五小組的召集人即是《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主要策劃者、中央黨校的吳江教授。會議議題涉及建國30年黨的路線問題、正確對待毛澤東思想問題、階級斗爭問題、民主法制問題、領袖和群眾關系問題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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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大前,為規劃中國體制改革藍圖,中央成立政治體制改革研討小組辦公室,下設7個研究小組,有的組成員有上百人。與此同時,中央黨校成立了政治體制研究所,也分成若干小組。“兩個體系‘平行作業’,可以充分獨立研究問題,再進行交流探討。”一位曾在黨校政治體制研究所工作過的教師透露,“90年代初一些類似研究所都撤了,那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內,黨校這個研究所成了全國為數僅有的政治體制學術研究機構。”
一位80年代中期曾在黨校學習過的人士回憶說:“那時黨校比較活躍,搞調查、寫文章,有不少意見得到了中央的關注。”
教學體制改革
2002年12月17日下午,雪后初晴。北京海淀大有莊100號。
中央黨校出版社總編室內,一位工作人員正敲動鍵盤統計稿費。他說:“這里還有錦濤校長的300元稿費呢!那是他為《怎樣當好縣委書記》一書作的序。”
《怎樣當好縣委書記》叢書共三本,前兩部由中央黨校副校長楊春貴主編,書中所收文章,均由在中央黨校學習的各地縣市委書記撰寫。叢書從不同的角度和側面,對如何做好新世紀縣委書記工作、當好縣委書記這個課題作出了論述。內容有:如何按照“三個代表”的要求全面加強黨的建設;如何處理好個人與班子、部屬的關系;如何加強縣市的民主、法制建設;如何處理好少數民族地區的民族關系;如何提高處置突發性群體事件的能力等等。
一位已離休的黨校老干部說:“錦濤93年來黨校,一開始就到我們這些老同志家一個一個走訪,我當時真沒想到。”
更多的“新意”還體現在教學體制改革上。80年代,黨校形成了以黨史、黨建、政治經濟學、科學社會主義和馬列主義哲學為主的教學課程,被大家簡稱為“老五,、刁”。
“老祖宗不能丟,新境界要開拓。”黨校科社教研部謝志強副教授介紹說,“黨校90年代后教學的新布局,概括講就是‘一個中心、四句話’,即圍繞著鄧小平理論這個中心,,提高學員的理論基礎、世界眼光、戰略思維和黨性修養。”
必修課設置上,按黨校師生一般的說法是“三基本”和“五當代”:前者俗稱為馬基本、毛基本和鄧基本,后者包括當代世界經濟、當代世界科技、當代世界法制、當代世界軍事和當代世界思潮,后來又加上了當代民族與宗教。 黨校一位教授說:“1998年秋季,‘五當代’進人課堂,1999年春季‘三基本’進入部分課堂,1999年秋季,二者全面進人黨校課程,十多年間變化巨大。” 一位學員自豪地說:“這些可不是表面文章,像人行戴相龍行長、財政部項懷誠部長、軍委領導等等都是我們經常請來的教員呢。”
2000年全國黨校工作會議進一步給黨校明確了定位,指出“黨校教育是全國各級黨政領導干部培訓輪訓的主渠道”。同時規定了黨校教學改革的新布局和適度擴大黨校辦學規模等重大措施。 據相關人士透露,80年代黨校機構的主體由進修部、培訓部和理論部組成。而目前主體是學員部和教研部兩大塊,其中學員部包括進修部(包括省部級干部進修班、地廳級干部進修班、縣市委書記進修班、國有大型企業領導進修班等)、培訓部(包括中青年干部培訓班、西部地區干部培訓班、民族干部班等)和研究生院。 教研部通常被叫做“七部一所”,即經濟學、哲學、科學社會主義、政法、黨史、黨建、文史七個教研部和國際戰略研究所。
培養未來領導人 一位黨校學員還清晰地記得,1996年7月的一天,在參加完黨校第12期中青年干部培訓班(簡稱中青班)畢業典禮后,胡錦濤徑直來到中青班學員宿舍樓,一個樓層一個樓層地看學員,和大家一一握手。“我今天來,一是看望大家,祝賀你們學習取得了好成績;二是來為大家送行,希望大家把學習成果運用到實踐中去,把工作做得更好。”
早在1996年4月12日,胡錦濤在黨校專門召集中青班組織員座談,商討中青班教學、管理工作。胡錦濤強調“學原著”和“抓好實踐環節”時指出:“關鍵是怎么學,要本著少而精、管用的原則。要蹲點調查,解剖麻雀,提出對策性意見。”
據了解情況的人士透露,中青班每期學員的開學和畢業典禮,胡錦濤只要在國內都要參加。
以“培養未來政治家”為任務的中青年班始于1980年,至今已舉辦了18期,畢業學員三千多名。胡錦濤是83屆中青班畢業的學員。目前還在黨校學習的第18期學員216名。中共十四大前,中青班的學制為半年至三年,學員的文化程度、年齡、職務參差不齊。一位知情人士說:“雖然明確了中青班是培養后備干部的,但‘備’到哪一級的都有。”
1995年后,中央確定中青班是為省部級領導干部培養后備力量,從報名招生到審查把關由中組部直接管理。每一期的中青班都有中組部派出的聯絡員全程跟班學習,中青班的學員以正廳局級干部為主,高學歷和低年齡趨勢明顯。
據熟悉情況的人士透露,目前中青班的調研題目,是專門請中組部召集20余個中央和國家部委有關部門負責同志參與設計的,每期都提供近百個參考選題,學員們從中選出與自己工作相貼近的題目深入基層調研。
中青班2002年暑期社會實踐調研的題目,集中于非公有經濟的發展、非公有制經濟的黨建、西部大開發、科教興國的戰略、財稅體制改革、城鄉社區基層民主建設問題以及加入WTO后產業政策等幾大方面。
一位中青班17期學員感慨地說:“不來不知道,這里真有點熔爐的味道,一年后的感覺大不相同。”
“東西大講堂”
2001年,被稱為英國新工黨推動者之一的曼德爾森來到中央黨校。他演講的重點是英國工黨如何革新而成為社會政治主流黨派的。演講后還回答了學員關于英國工黨最新情況的提問。
CA公司原董事長王嘉廉、諾貝爾獎獲得者楊振寧、經濟學家張五常、思想大家哈貝馬斯等等各色人物都曾是黨校的坐上賓。法蘭西電力總裁還曾應邀前來介紹法國國營能源動力企業與私有企業競爭的策略。
曾到黨校演講的海外學者將這里比做一個大講堂:“這里充滿了來自全球的不同意見。”
2002年11月,GE全球48位最高級管理人員專程前往黨校,聽黨校教員講授中國政府結構,并與黨校學員交流。
與此同時,黨校對外學術交流、出國出境訪問、考察、進修數量增長很快。2002年下半年,中組部和黨校共同組織第18期中青班學員赴日本、新加坡、韓國考察。這是中青班第三批赴日、第二批赴新和首批赴韓,而在十多年前,黨校考察的主要對象還僅限于社會主義兄弟國家。
黨校國際戰略研究所紀軍教授說:“我曾于1991年、1999年兩次去匈牙利考察。每次回來,都有學員問我那邊的情況,大家特別關心的是東歐國家產權改造到底怎樣了。我說,它們十年轉型付出的代價太大了,每個國家應該探索適合自己的道路。”
2001年使和2002年,上海市私營企業協會先后兩次選送28名和43名私營企業家赴中央黨校學習。前一次是在江澤民同志七一講話之后,而后一次是在十六大召開后不久。
曾參加黨校學習的私營企業主吳振來說:“私營企業因為擔心政策不穩定,對未來信心不足,很多私營企業主持有外國護照和簽證。十六大報告明確了合法的勞動所得與非勞動所得同樣受到保護,這一點對我們非常重要。我們學習的積極性也高了。”
政府高層“腦庫”
在不少人看來,黨校越來越成為高層的“腦庫”。
2001年10月和11月,中央黨校分別在北京和上海舉辦了兩期內部高層研究班。研究班就江澤民七一講話后思想界爭論頗多的十幾個問題進行了少有的“比較深入、自由而切實”的研詞‘。
一位參加座談會的教授說:“會上針鋒相對的觀點很多,胡錦濤希望大家言無不盡,并很仔細地聽。這種自由探討氣氛,讓我們真是很感動。”胡錦濤會后明確指示,今后這樣高層次的研究班還要繼續辦。
2000年,黨校校報《學習時報》刊登了一篇名為《落日的輝煌——17、18世紀全球變局中的“康乾盛世”》的文章,立即引起了高層關注。江澤民對此作了重要批示,并指示復制發政治局委員參閱。
在該文成書出版后,在篇首江澤民專門寫了一段話,回顧了清朝統治者不看世界的巨變,夜朗自大,在短短100多年的時間里就大大落后于西方國家的歷史,指出這個歷史教訓刻骨銘心。
黨校的思考,由此更加不回避前沿課題。
2002年7月16日下午,中央黨校副校長李君如教授參加了“轉型中的中國政治與政治學發展”國際學術研討會,這是近年來在中國舉辦規模最大的中國政治與政治學國際學術研討會,國內外170多位學者參會。
那天,李君如教授作了題為“中國共產黨對執政經驗的新理解”的專題演講。中外學者對這一演講表現出極大興趣,在李教授講演結束之后紛紛提問,原定——個半小時的會議被迫延長到了兩個半小時。
據參與會議的人士透露,李君如在會上論述了歐洲社會主義政黨的“第三條路線”以及墨西哥、韓國、新加坡的執政黨如何執政,他還回答了國內外學者一連串關于民主、新聞自由和執政黨等提問。這些問題的尖銳和回答的誠懇,令在場學者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