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海洋的握手

兩國建交半個多世紀以來的歷史性突破；“年中開花，年尾結果”，它成為中印關系持續改善的最新亮點。

１１月１４日，中國海軍軍艦與來訪的印度海軍艦艇編隊在上海附近的東海海域進行了代號為“海豚０３１１”的聯合搜救演習。這是中印兩個亞洲發展中大國建交半個多世紀以來首次舉行聯合軍事演習，也是中國海軍繼上月與巴基斯坦舉行類似演習（代號“海豚０３１０”）之后歷史上第二次與外軍并肩操練。一支是雄踞太平洋的威武之師，一支是游弋印度洋的“藍水海軍”，兩國曾有兵戎相見的歷史，加上中、印、美、巴這個微妙的“南亞四角猜想”，上述種種，都使得這次“跨過海洋的握手”（印度海軍東部地區司令班索爾中將語）引起了世界范圍的高度關注。

定位清晰 意義不凡

“非傳統安全領域”，———這個在９．１１之后與反恐緊密聯系在一起的概念，在演習前后被中印兩國的國防、外交官員頻頻提及，實際上已為這次演習做出了清晰的定位，即這次演習不同于傳統意義上的軍事演習，而是中印在非傳統安全領域的一種合作，因此不設假想敵，也不針對第三國，雙方共同的出發點是打擊海盜和恐怖主義。

從演習的內容看，雙方參演兵力進行了包括空中、海上立體搜尋遇險船只、直升機引導軍艦抵達事發海域、消防滅火、直升機迅速轉運傷員等聯合演習科目。而遠道而來的三艘印度海軍艦艇———“蘭吉特”號導彈驅逐艦、“庫里什”號輕型護衛艦和“喬蒂”號大型艦隊補給艦———則成為這次演習的一大看點。雖然此前媒體普遍期待的印度海軍“大牌明星”德里級導彈驅逐艦并未參演，留下些許遺憾，但“蘭吉特”號也非無名之輩，屬于由蘇聯“卡辛ＩＩ級”改進而來的“拉吉普特級”導彈驅逐艦，是當今印度海軍主力艦艇之一，還被選為印俄聯合研制的“布拉莫斯”超音速巡航導彈的試驗平臺，它的出場足以顯示印軍對此次演習的重視程度。

許多軍事專家指出，這次聯合搜救演習的成功舉行，給兩國海軍帶來了不容低估的成果：首先，中印官兵第一次并肩操練，大大增強了彼此間的相互了解。事實上，隨著中印關系的逐步改善，中印海軍的互訪交流已經明顯增強，僅近三年內，就有印方的“德里”號導彈驅逐艦和“科拉”號導彈護衛艦于２０００年中印建交５０周年之際訪問上海，一年后中方的“哈爾濱”號導彈驅逐艦和“太倉”遠洋綜合補給艦回訪了孟買，但就增進了解的成效而言，友好互訪顯然無法與聯合演習這種近距離、互動式的交流途徑相比。其次，作為里程碑的第一次，搜救演習為中印海軍進一步增強協作奠定了基礎，積累了經驗，雙方今后可以將視野擴展到打擊海盜、確保海上貿易安全等多個方面，使非傳統安全領域逐步成為中印海軍合作的重要舞臺。第三，通過這次演習，中印這兩個海軍大國既向對方也向其他鄰國提高了軍事透明度，有利于今后在本地區各自發揮其重要影響。

軍事外交 政治掛帥

據各方媒體報道，中印首次海軍聯合演習，是兩國政治高層達成共識的產物。據悉，印度國防部長費爾南德斯今年４月為瓦杰帕伊總理訪華打前站時，最先提出建議，中方承諾認真考慮。６月下旬，瓦杰帕伊總理對中國進行了正式友好訪問，期間他與溫家寶總理簽署的綱領性文件《中印關系原則和全面合作宣言》中明確指出，“兩國國防交流的廣度和深度應該得到加強，這將有助于增進兩軍之間的相互了解和信任”。當瓦杰帕伊總理圓滿結束訪華之行后，印度海軍副參謀長德西爾瓦中將即在新德里宣布：作為瓦杰帕伊訪華的重要成果之一，印中兩國海軍計劃于今年晚些時候舉行首次海上聯合軍事演習?？梢?，這次演習是“年中開花，年尾結果”，成為中印關系持續改善的最新重要標志，也是今年中印關系發展“收官階段”的一大亮點。

正是因為有如此深厚的政治背景，分析人士在解讀“海豚０３１１”演習時，無法忽視其蘊涵的政治意味。盡管身兼印度海軍艦艇編隊指揮官的班索爾中將等軍方人士一再強調搜救演習在軍事上不應與“低級別”畫等號，但無論媒體還是戰略家們皆更為看重這次搜救演習具備的象征意義和政治影響。

首先，舉行演習本身顯示出中印在全面建立信任方面取得了新的突破。近年來，中印雙方進行了一系列高層互訪，中印雙邊貿易額迅猛增長，正朝著１００億美元的目標邁進。但與政治、經濟和科技文化領域相比，兩國在國防、軍事領域雖有軍艦互訪、印軍官進入中國軍事院校進修等舉措，但增信釋疑的力度顯然遜色不少。此次雙方成功舉行首次聯合演習，毫無疑問是一個歷史性的突破。值得注意的是，就在這次聯合演習之前大約２０天，印度《政治家報》發表文章披露，印度國防部正在制定的一項國防遠景規劃認為，中國在未來１５年內將集中精力于經濟建設，不可能在軍事上對印度構成威脅，中印今后競爭的主戰場在經濟而非軍事領域。如果這一報道屬實，再聯系１９９８年印度核試驗前夕大肆宣揚“中國威脅論”而如今成為中印聯合軍演積極推進者的費爾南德斯一百八十度的立場轉變，人們有理由相信，這次演習不會是一個孤立的個案，中印軍事領域的互信將是真正建立在增信釋疑基礎之上的。

其次，中印作為亞洲地區的主要大國，著手在非傳統安全領域開展合作，有利于維護整個地區的和平、穩定與安全。特別是在美國９．１１之后以反恐為名、不斷加強在亞洲的軍事存在的大背景下，美、印國內一些強硬派又積極謀劃“以美印等民主國家為核心力量建立亞洲版北約”，為未來的亞洲地區安全劃定所謂的框架。美、日等國一些媒體近兩年熱衷于報道美印、日印聯合軍演的同時，也不忘作出這樣的分析：“中印還從未舉行過聯合演習，說明印度未放棄敵視中國的政策；美、日與印度關系進一步密切，而中國在亞洲越來越孤立?！敝杏〈藭r舉行聯合搜救演習，清楚地表明亞洲各主要國家有意愿、有能力通過合作共同尋求本地區的安全，也及時地增強了區內其他國家對未來地區安全的信心。

四角平衡 先后有別

外界在高度關注中印首次海軍聯合演習的同時，還不約而同地將之與近期舉行的另外兩次演習聯系在一起。一次是１０月２１日中國與巴基斯坦海軍在東海海岸的長江口水域舉行代號為“海豚０３１０”的聯合搜救演習，這是建國以來中國海軍首次與外國海軍舉行的聯合軍事演習。另一次則是１０月４日美印剛剛在印度南部沿海舉行的代號為“馬拉巴爾－２００３”的兩國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海軍聯合演習。有分析認為，鑒于中、巴、印、美四國在南亞微妙的角力和平衡態勢，這兩次先后由南亞次大陸兩個關系最敏感的國家和在此地區有著舉足輕重影響力的兩個大國之間搭配推出的軍演，與中印聯合軍演之間有著錯綜復雜的相互作用力。

一些輿論指出，中國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先后與巴印舉行了自身的第一次和第二次外軍聯合演習，地點相同，內容相近，區別在于中巴演習在前，顯示了“中國強調的先后順序”，而中印演習的規模、持續時間又超過中巴演習。上述種種，給人以中國在有意進行平衡軍事外交之感。

可以肯定的是，先后與兩個關系敏感的國家進行聯合演習，顯示出中國隨著自身國力和影響力的增強，正在積極大膽地開展包括軍事外交在內的外交活動，而南亞作為我周邊有核區，其安全與穩定對中國有著直接的影響，保持戰略平衡自然成為中國目前在這一地區外交事務中的重點。無論是使用何種字眼，正如國內專家所分析的那樣，兩次演習充分表明中國在發展與印巴的關系時采取“并行不悖”的平衡發展方針，有利于中國今后在南亞發揮更加富有建設性的、積極的作用，更好地充當“調解人”的角色，推動印巴關系的緩和。為了達到這樣的目的，中國對兩次演習都堅持不針對任何其他國家的原則。這一立場已得到許多人士的認同。印度戰略分析家拉賈莫汗近日便撰文指出：長期以來，印度一直將中、巴作為兩大對手，但隨著中印關系的好轉，中印巴三角關系已不能用以往的思維去衡量，任何兩方關系的改善不應以犧牲與第三方的關系為代價。

就印度而言，先后與美、中進行演習也有其自身的考慮。有分析認為，雖然印美近年來的軍事合作日益加強，但美在９．１１后提升巴戰略地位以及美堅持單方面對伊拉克采取軍事行動，使印度產生一定疑慮，開始調整對美立場，印度今年拒絕美國要求派兵赴伊拉克維和就是例證。在這種情況下，與中國加強軍事關系，能夠使印度對美形成某種牽制。當然，與中國的“第一次”演習和與美國“最大規模的”演習相比，一個是最普通的搜救演習，另一個則有美軍核潛艇參加，兩者在規模、層次上的落差，也顯示出印度在中美之間的“先后次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