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電話

薛志成

科里的電話費翻番猛漲，由初始的300元漲到1500元。如此下去怎么得了？馬科長決定把電話鎖上。

小李被派去郵局辦理加密手續，不一會兒就辦妥回來。馬科長瞧著那一長串加密號，自言自語道：“這下總算有辦法了!”猛抬頭，發現對面桌趙副科長正盯著自己手中的加密號，心不由得一沉，有一種酸澀的物質隱隱地上涌。細想想，趙副科長跟自己共事有三個年頭了，文憑水平資歷，可以說是要哪樣有哪樣，只因是個副職，該他的許多好事都沒能撈著。分房、獎金、先進……如果一個副科長連本科電話加密號都不知道，叫外人怎么看，笑話他，更少不了戳自己的脊梁骨！想到這兒扯下一頁日歷，把加密號抄給他?！岸嘀x！”趙副科長望著手中神秘的加密號，聲音有些抖地說，馬科長心里不覺也熱乎乎的。

“加密號就咱仨知道，別人就不告訴了！”馬科長如此強調了一遍，兩個人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這時，錢老推門進來。這錢老可不是一般人物，卸任前是文體局掌印的，半年前退居二線，組織上就把他派到這里來了，身份是調研員。錢老不常來，隔三差五地來科轉轉，看有沒有獎金補助之類的額外工資發下來，再一個就是撥拉電話。他的一雙兒女一個在海南一個在太原，錢老差不多每周都要在電話里向他們問寒問暖，這不，錢老又操起電話，話筒里嘟嘟嘟忙音不斷，掛撥了兩次都是這個樣?！伴L途鎖上了咋的？”錢老自言自語道，一對瓶底似的眼鏡旋即在屋里掃了一下。趙副科長和小李面面相覷，可能都覺得自己不好回答他的問題，故都把眼光轉向了馬科長，灼得他心里惶恐不安?！鞍?，長途鎖上了！”馬科長猶豫了片刻，還是把鎖電話的事告訴了他。“過節了，給老小子打個電話！”錢老語氣平平，但字字敲擊著馬科長的心。記得頭兒握著錢老的手來的那天，特意囑咐他：“這是我的老上級，能關照的地方盡量關照一下！”算了，為公事得罪人犯不上，萬一傳到頭兒的耳朵里就不好了。馬科長把加密號又抄了一份，恭恭敬敬地遞給了錢老……

錢老同兒子嘮完后，話筒剛撂下，大王進來了，他一眼瞥見了電話機前的加密號，便半請示半自言自語：“電話鎖上了，加密號咱留一個！”說完找來紙筆把加密號記下。馬科長瞥了大王一眼，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大王親娘舅是局里的二號人物，說一不二，如對人家外甥照顧不周，自己日后也別想有好果子吃，故什么也沒說，只是重重地把口里唾液咽了下去。

下班了，科里人陸陸續續地走了。馬科長心意沉沉，鎖電話的事像電影一樣在他眼前晃動，攪得他心神不安。正欲離開，忽想起了什么似的，遂又回到座位上。小王去省里報材料還沒回來，加密號就他一個人不知道了，聽說他最近在省城談了一個朋友，若晚上打電話……馬科長不再多想，急急地翻出紙筆，把加密號抄下來，并附言道：“電話已鎖上，如掛長途，就用加密號打開?！瘪R科長把便條放在小王的桌上，這才鎖門離去，他那惶亂了一天的心，在此時反倒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