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采訪一:朋友話說邵建岳
時間:2003年9月24日下午3:00至6:00
地點:杭州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門外
“我是‘新聞發言人”
2003年9月24日下午3:00,我們趕到杭州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門口,由于聽證會拒絕媒體采訪,我們只能在高院門口“攔截”雙方當事人,希望能夠確定下一步的采訪計劃。3:15分,走來6個中年男人,在回答高院門衛的問題時其中一人報出“邵建岳”的名字。我們上前向這群人作自我介紹,邵建岳向我們打招呼,出乎意料的是,按照我們掌握的材料今年只有45歲的邵建岳比實際年齡要老得多,面目憔悴。邵建岳表示愿意在聽證會后接受采訪,然后6人一同走進法院。
隨后我們坐在和高院大門隔著一條小馬路的露天茶座里等待聽證會的結束。1個小時后,6個男人中的4人走出高院大門,張望了一下后,向我們走來。這4個男人自稱是邵建岳的朋友,目前聽證會開始由法官和雙方當事人單獨談話,其他人回避,所以他們出來了。一位黃姓男子談吐穩健,自稱是邵建岳多年的老友,了解整個事件的過程,同時是邵建岳在這件案子中的“第二代理人”和“新聞發言人”。
“邵建岳是個踏實誠懇人”
記者:你們和邵建岳、趙素仙都認識嗎?還有那個孩子,都認識嗎?
黃先生:都認識的,以前他們是夫妻嘛。
記者:你能先談談趙素仙嗎?
黃先生:趙素仙是個用現在的話講滿開放滿活躍的女人,一個女人能打這么多年官司,在法庭上拋頭露面,真是挺開放的。我們這是小地方,一般女人膽子都比較小。
記者:那么那個孩子呢?你們知道他在哪里嗎?
黃先生:我們都覺得那個孩子不會是邵建岳的,因為和邵建岳沒有一點像的地方,但是帶出來一看就知道像誰。
記者:像誰呢?
黃先生(神秘地笑):這個孩子據說現在在寧波學習武術。
記者:邵建岳和趙素仙是什么時候認識的?
黃先生:趙素仙是邵建岳的第二個妻子,前妻在1986年9月22日得腦溢血死了。在我們農村,按風俗男人喪妻都有一個“五七”(注:35天)的服喪期,“五七”以后,男人才會再找女人續弦,誰都不能違背這個風俗的。所以他們認識是在1986年11月6日,在喪期過去一個月不到。認識那天是邵建岳姨父的生日,他的一個親戚是介紹人。結婚是在1987年1月14日,我們都去喝喜酒的。

記者:我們了解下來聽說趙素仙在法庭上說在邵建岳第一個妻子剛去世一周以后就和邵建岳發生關系了。
黃先生:老實說男女之間發生關系是外人不可能知道的,但是發生在邵建岳第一個妻子剛去世一周以后是不大可能的,當時在喪期,邵建岳和第一個妻子感情很好,非常悲痛,不可能的。
記者:憑你和邵建岳的關系,你覺得邵建岳有沒有可能在1986年11月6日前就認識趙素仙?
黃先生:在這之前他們肯定不認識。他們不是一個村的,兩個村子之間有段距離的。在服喪期就更不可能。要知道孩子是足月的,無論怎么算趙素仙都應該是在邵建岳喪期內懷孕的。
記者:你能介紹一下孩子出生后的情況嗎?
黃先生:孩子出生后,邵建岳就非常生氣,為了這個事情還打過趙素仙,要她講清楚孩子是誰的,當時趙素仙說將來會把孩子送到上海讓人家養,叫邵建岳不要追究了。邵建岳一直都不開心,村子里風言風語也很多,很多人都說一看就知道孩子是誰的。邵建岳常常找朋友喝悶酒,情緒很低落,上班都沒心思,就是想不通。
記者:你能和我們客觀評價一下邵建岳這個人嗎?
黃先生:邵建岳是個很誠懇的人,他是個農民,后來參軍復員,又后來讀書成材,是我們拆遷辦的主任工程師,一步步靠自己不容易,是個踏實誠懇人。
“弄不好要出人命”
記者:這場官司你一直都參與嗎?
黃先生:是的,我一直都參與。我現在都快成了法律專家了,買了很多法律書研究,主要研究關于親子鑒定的內容。(說著,黃先生打開手里的塑料袋,里面果然是厚厚一疊法律書籍,還有筆記)。
記者:你為什么這么熱心?是因為你是邵建岳的朋友嗎?
黃先生:我覺得凡事都要講個理。為什么不能通過親子鑒定來解決呢?這本來是個很簡單的問題,卻偏偏要弄得這么復雜。
記者:你覺得是為什么呢?
黃先生:我仔細研究過法律,法律只是說要慎重對待親子鑒定,并沒有說不能做親子鑒定。現在邵建岳這個事情就因為趙素仙不肯做親子鑒定法院就不管了,又沒有別的辦法,這沒有道理。據我們了解,趙素仙法院里面有人。
記者:你能肯定嗎?是什么人呢?
黃先生:據我們了解是親戚。
記者:據你這么多年參與下來,你認為邵建岳為什么要堅持打這場官司?
黃先生:邵建岳家里幾代單傳,他和他父母都特別想要個男孩子,如果這個孩子是邵建岳親生的,邵建岳絕對不會不要的。其實邵建岳現在就是想要弄清楚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再說任何一個男人碰到這種問題誰不想弄清楚?
記者:你覺得趙素仙為啥不肯做鑒定?
黃先生:心虛吧。她說這是保護婦女兒童合法權益,這算什么話,如果她做了不合法的事,難道就因為她是婦女,法律和法院也要保護?

記者:你們和邵建岳私下談論過如果這次在高院申訴結果還是輸會怎么辦?
黃先生和3個同伴臉色凝重地異口同聲:要出大事的。
記者:什么樣的大事?
又是4人異口同聲:弄不好要出人命。
記者:怎么會呢?
4人沉默不語。
采訪二:鄰居漫談趙素仙
時間:2003年9月25日下午
地點:余姚市郊
“趙素仙總有些抬不起頭來”
找到趙素仙家依靠了她的一個中年男鄰居。當時司機正向他打聽,他告訴司機在前方的第六間屋子即是趙素仙的家,然后探頭進車窗看了看我們問:“是記者吧?”,我們點了點頭后,他自告奮勇為我們帶路,而他的妻子則在車旁意味深長地捂著嘴笑。
在中年男子的帶領下,中午12:30,我們的車開到了趙素仙的家門口,在一個靠著街道的露天菜場的后面。趙素仙不在家。鄰居們用各種姿勢或坐或站地停留在趙素仙的家門口,主動向我們提起了趙素仙。
據鄰居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趙素仙在此居住已經5年,平時一般不和鄰居多交往,因為事情經電視臺曝光后,趙素仙覺得總有些抬不起頭來,自顧自地生活著,平時做些倒買倒賣的小生意,其中包括水果、紡織品和假煙,頭腦靈活。一位老先生搖著頭嘀咕:“她的娘家離開這里沒幾步路,名聲不好。她又結婚6個月就生孩子,平時沒臉回娘家,嘖嘖?!标P于孩子,鄰居們也都認識,但誰也不知道這個孩子現在究竟在哪里,有的說在上海,有的說在杭州,有的說在寧波。一群女人圍著隔壁小飯店擺在店門外的方桌竊竊私語,一臉議論別人長短的興奮。我們湊上去她們就不說話,只是神秘地笑。
“趙素仙可憐又倒霉”
在由于我們的初來乍到引起的議論平息后,那個帶路的中年男子“脫穎而出”,告訴我們他和趙素仙關系不錯,趙素仙常常問他家借摩托車,時常到他家坐坐聊聊,當然聊得最多的就是“那件事”。
中年男子(搖頭嘆息):趙素仙可憐啊,一個女人家自己拖著兒子苦哇。
記者:怎么個苦法?
中年男子:要掙錢養活兒子和自己,又沒有人幫她,全靠自己,辛苦啊。
記者:你認識那男人嗎?
中年男子:不認識,但知道他是政府里的干部,他有權有勢,趙素仙是小老百姓,他說要離婚就離婚了。這個男人就是不像話,結婚后生的兒子不是他的是誰的?
記者:可結婚才6個月吶!
中年男子:男人第一個老婆還沒死的時候趙素仙就和他同居了。那男人就想拋棄她,不想付撫養費,所以生兒子男人也不認,可憐又倒霉啊!
記者:這些你都是聽誰說的?
中年男子:趙素仙自己說的嘛,說說就哭了,這么多年哭掉很多眼淚啊。
記者:你勸勸趙素仙去做個親子鑒定不就都知道了嗎?是那個男人的就叫那個男人負責嘛。

中年男子(突然義憤填膺):什么親子鑒定,我最反對親子鑒定,親子鑒定根本不能相信。
記者:是你這樣認為還是趙素仙也這樣認為?
中年男子:我們都這樣認為的,孩子是他們倆結婚后生的,要做什么親子鑒定,難道以后夫妻結婚生孩子都要做鑒定嗎?
記者:親子鑒定是科學依據,你們農村以前不是還有“滴血認親”的嗎?
中年男子:我們農村不像你們大城市,我們這里很講究的,如果鑒定做出來孩子不是那個男人的,那個男人是開心了,叫人家女人怎么活?叫人家小孩怎么活?要被別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吐口水的。不是要保護婦女兒童合法權益嘛。如果我是這個兒子,萬一親子鑒定出來我不是那個男人的,那我的父親找誰要去?我沒有臉了,肯定沒法活了,我也不要活了,我就要報復社會和國家了。
記者:這關國家什么事?
中年男子:是國家發明親子鑒定的嘛。
記者:你知道趙素仙為什么沒有再結婚,找個人和她一起照顧家?
中年男子:她說不想讓孩子受委屈,還不是為了孩子!
在我們和中年男子的對話中,周圍的鄰居尤其是女鄰居們都不斷地點頭,以至于中年男人越說越來勁,最后突然站起來說:“我去幫你們找她,讓她自己來說,說說她的苦處?!比缓篁T上摩托風馳電掣地朝大路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