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頓市場與管政府

什么是市場經濟秩序？市場經濟秩序就是為保證社會經濟系統順暢運行的社會共同約定。我國傳統的經商理念中，“童叟無欺、貨真價實”就是一種社會約定。“一手錢一手貨”發展為“貨、款讓渡在時間上分離”是信用參與其中基礎上一種社會約定。市場參與者之間的社會共同約定就是市場經濟秩序。把社會共同約定上升為法律、法規、交易規則、技術質量標準以及道德準則等就是制度。制度就是規范化的社會共同約定。

過去一段時期以來，市場經濟秩序混亂的問題已經成為社會普遍關注的焦點。其嚴重程度，已經到了威脅人民生命安全、國民經濟運行安全、社會基本制度安全的地步。整頓市場經濟秩序成為人們的共同呼聲。

怎么整頓市場經濟秩序？相當多的人把責任交于政府，不斷呼吁“政府管”。政府該不該管？該管。但很長時期來，政府對大量破壞市場秩序的事并非沒有管，而是沒有管好、管住。

政府為什么沒管好、管住？首先不是因為“政府管”的力度不夠，而是“管政府”的力度不夠。從我國的實際情況看，整頓市場經濟秩序，恐怕需要從“管政府”入手。政府信用必須首先昭顯

當前市場經濟秩序混亂的一個表現形式是信用失范。在市場條件經濟下，作為市場參與者的企業、個人出現不守信用的現象并不奇怪。但如果社會信用存在著普遍失范，那么肯定地說，最值得質疑的就是維護信用的那個主體，也就是政府自身的信用是否存在著失范。如果警車在馬路上橫沖直撞，你能指望交通參與者遵章守則么？但遺憾的是在很多時候，我們的政府在自身守信上并未作出讓人信服的表率。例如，相當普遍地，在很多地方“出口退稅”的承諾無法按約及時兌現，由此占壓了企業的大量資金。企業有什么辦法？只能違約拖欠銀行的貸款，拖欠客戶的應付款。2002年到2003年連續兩年的春節，建筑業的民工因討要拖欠工資而鋌而走險的事愈演愈烈。是誰拖欠了民工的工資？政府工程拖欠是最重要的源頭。一些地方盲目上馬的那些無資金保障的“政績”工程是罪魁禍首。2001年末時，許多專家呼吁，2002年的“積極財政政策”應當讓地方政府承擔更大責任，應當允許發行地方政府債。但最后論證的結果是，中央政府發債后轉借給地方政府。為什么？因為過去一段時期來我們很多地方出現過濫用政府信用導致的危機。中央政府信不過地方政府！管好政府，首先要管好政府的信用。政府失信，害莫大焉。政府的行為必須要有法來管

很多人說，政府應當發揮制定規則、維護規則的作用。這話只說對一半。實際上，整頓與規范市場經濟秩序的一個關鍵點應當是縮小而不是擴大政府制定規則的權力。如果警察能夠有隨意制定交通法規的權力，那只能導致交通狀況的無秩序。無節制地擴大政府制定規則的權力必定會導致政府的“公權力”演變為從市場牟取一方私利的“私權力”。那種借規范秩序之名，要求必須到指定企業去購買、要求必須購買指定品牌及型號產品的政府行為可以說俯拾皆是。某地衛生部門要求餐館在廚房里張貼的“生案”、“熟案”標簽必須買衛生部門印制的，價格是10元一張。某省蔬菜外運必須委托政府指定的公司才能申請到車皮。這不是破壞秩序的“強買強賣”是什么？這不是欺行霸市是什么？這里面無需查證，必有政府部門的利益參與其中。別以為這種政府行為僅僅是無關緊要的“小索取”。這種失范的政府行為正是導致秩序混亂的“瘟疫”源頭之一。制度經濟研究早就證明，人們在自己的利益受到不公正侵害、而且不能向侵害人討回利益時，最容易選擇的行為趨向就是想法把這種不公正導致的損失轉嫁給別的對象。政府可以管什么，怎樣管、依據什么管，都應當由法律來管。在一個城市中，市長可能有任期，但市民沒有任期。把制定規則的權力更多交給法律才能避免政府行為的短期化以及把行政權力市場化。某市如果當初在成立“饅頭辦”之前先由人民代表大會立法，或者至少先依照法定秩序召開社會公眾的聽證會后再決定，肯定不會出現最后把“饅頭辦”辦成“饅頭生產銷售壟斷公司”的荒唐鬧劇。政府的利益應當退出市場

當前整頓市場經濟秩序中必須解決的一個問題是，政府的利益必須退出市場。如果政府的利益與市場交易主體的利益摻雜在一塊兒，政府是不可能扮演好公平的秩序維護者角色的。除了上述以“公權力”牟取部門私利的形式外，政府利益延伸到市場中的表現形式主要有兩點。一是稅賦與政績。很多地方保護主義就從此而來。目前實際上不僅地方封鎖，很多假冒偽劣也經常是地方政府默許、包庇甚至縱容的結果。再一是國有企業。在新一輪國有資產管理體制的改革中，政府投資、政府產權的利益一定要和政府的行政權力形成明確的“隔火墻”。政府不能把“公權力”延伸到維護自己作為投資者的利益中。政府的權力需要受到更多制約

有一個長期沒有被人們足夠思考、迫切需要辨明問題是，究竟誰是市場經濟秩序最堅決的維護者？是政府嗎？不是！政府是由人組成的。而人是可以被收買的。組成政府的人并沒有足夠的利益動機去堅決維護市場經濟秩序。正因如此，政府行為的公正性并非總是可靠的。最可靠的是誰？是消費者群體。在市場經濟秩序混亂中，受害最大的總是消費者群體。在維護市場經濟秩序中，最堅定、最不會被收買的是消費者群體。那種“知假買假就不是消費者”的無恥說法為什么能夠堂而皇之地大行其道？就因為政府被制假、售假的人所收買了，因為政府的公正性無法受到足夠的制約，因為消費者沒有相應的社會權力和力量來主張自己的權益。要整頓、規范好市場經濟秩序，政府不但要堅定地依靠消費者，要堅決地維護消費者利益，而且要自覺地接受消費者、維護消費者權益的社會團體以及社會輿論的監督。社會要造就一個準則：市場經濟秩序的最終裁判者是市場，是消費者；而不是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