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親情退貨

綠柳　紫燕

都說婆媳關系最難處，世間真正能處好的更不多。我是再婚，又帶來一個女孩，更為婆媳關系多擔了幾份心。為了得到婆婆的認可的接納，一進夫家門，就想方設法與她搞好關系。

公婆住在城里另外一處，都是退休工人，原企業經濟形勢近年來每況愈下，經常每月工資也不能按時發。不看吃的看穿的，從我進她家門起，就沒看到兩位老人穿過一件新衣裳。處心積慮討好婆婆的我，便和老公商議，給老人各買一套新衣服。老公贊成，并讓我全權負責辦理。盡管自家的經濟也不寬裕，但我咬咬牙，還是拿出僅存的一千多元錢，到城里最大一家商場里，為公婆一人買了一套最時興的羊毛絨大衣。吃過晚飯，叫上老公，帶上孝敬公婆的禮品大衣，單車一跨，喜滋滋地趕到公婆家。原以為“馬屁”一拍，婆婆一定會笑逐顏開，沒料想，婆婆卻一臉不高興，連聲怪我不會過日子，拿錢不當事，瞎買東西。我霎時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老公連忙出來拉“呼啦圈”，勸說已經買了，就收下吧，婆婆總算給面子，將兩件羊毛絨大衣收進房里，和公公嘰嘰咕咕了一會，走出來對我說：“買衣服的發票在哪？將發票一塊給我。”天哪，都說老人疑心病重，豈知婆婆竟然多疑到這種程度！給她貨真價實買來的羊絨大衣，竟然還要驗證發票。要是在娘家，我親媽這樣待我，我早就發作了。可是，面對的是婆婆，是我做夢也想與之搞好關系的婆婆，我強忍著，連忙說：“今天忘帶了，改天給你送來。”

后來，我又給公婆買了幾回新衣服，每次都將發票給她一塊送去，婆婆也都收下了，可奇怪的是從來也沒見他們穿過一回，連逢年過節也還是穿著原來的舊衣服。我猜度，老人家一輩子過慣了艱苦的日子，怕是舍不得穿，但又擔心婆婆至今還沒有接納我，也許直到穿上我買的新衣的那一天，我在他們心目中，才算是真正合格的兒媳婦。

我大弟結婚那會，老公勸我到商場買套新時裝，回去也不顯得寒磣。可我余下的錢，都用在上高校函授上了，除去要“隨禮”送出的“人情錢”外，實在拿不出更多的錢買像樣的衣服，就謝絕了老公的美意。說真的，雖然嘴上講沒什么，但心底里還是很遺憾。就在下鄉赴大弟喜宴的前一天晚上，婆婆忽然來到我家，神秘兮兮地將我老公叫走。過了一會，老公回到家，遞過一套新買的時裝，要我快穿上試試。我詫異地問他從哪借來的錢。老公告訴我，是婆婆給買的。原來，我給公婆買的衣服，他們都沒舍得穿，婆婆要走買衣服的發票，為的是到商場去退貨，退下的錢都給我們存起來。聽說我要回娘家赴弟弟的喜宴，沒錢買新衣服，便讓我老公和她一起去商場為我置辦。頓時，一股暖流涌上心頭。原以為婆婆多疑才要回發票，原來竟是為我們著想。雖然商場承諾消費者買回的東西不合適，可以在規定的時間內退貨，但婆婆一次又一次地退貨，會遭人多少白眼！想象著一頭白發老嫗，佝僂著腰，在售貨員不耐煩的白眼下，忍氣吞聲地一次次退貨，我的眼睛不由得濕潤了。

后來，當我為這件事專門向婆婆致謝時，她卻說：“公婆經濟差，沒錢給你們買東西，那套新衣服其實是用你們自己的錢買的，謝我什么？你們工資收入低，孩子又要上學，今后花錢的日子長著哩，省著些花吧。”平平常常的話語中，透著濃濃的親情，使我感動得又一次熱淚盈眶。我不止一次地將這個故事講給我的親朋好友聽，他們都說，“你攤上了一個好婆婆！”

自那以后，我不再給公婆買新衣服了，代之以隔三差五地給他們買營養品送去，什么桂圓銀耳麥片糊、高鈣牛奶、西洋參含片、牦牛壯骨粉、腦白金，電視廣告上宣傳哪樣好就買哪樣，而且再也不給婆婆發票，婆婆開頭還批評我亂花錢，不肯收，后來就不再說什么，爽爽快快地收下。我的心里這才感到平衡了許多。

今年暑假，我女兒初中畢業，原想考一所重點高中，可卻差了十幾分，得交一萬多元“擇校費”才能被錄取。家里湊不出這筆錢，又不想向人家借，我和老公商量，準備讓孩子到一般高中讀書。女兒雖有點不高興，但在我們的說服下，也認了。可沒幾天，卻收到了那所重點高中的錄取通知書。我們連忙到學校去問，才知道一萬多元“擇校費”是一位老太太給交的。我立即想到了是婆婆。一問，果不其然。老人不但將我給他們買的新衣服退掉將錢存下來，而且連我送給他們的營養品，也一樣沒吃，都讓一位開小商店的親戚給代賣了。這五年來，婆婆不聲不響，竟為不是她親孫女的我女兒，存下了一萬多元錢。這回，我再也克制不了內心的感動，當著婆婆的面失聲痛哭了起來。

婆婆用一雙粗糙的手，輕輕地揩我臉上的淚水，平靜地說：“孩子讀書是大事，上了重點高中就能考上好大學，將來找份好工作，拿上高工資，到時再買更好的東西給我們不就得了。我等著那一天哩！”

（責編范笠）